大概是小時候被狗追着咬過,術士的記憶影響了幻境,給犬妖上了速度增益效果。
蕭喚月竟然有點感同身受。
術士跑不過犬妖,大概就像小甯打不過胡須大漢一樣,是記憶主人攻克不了的心理陰影。
況且白曜仍被框在“術士”的設定裡,戰力大大削弱。
無論是凡人還是修士,進了這兒都得套上别人的殼子,遵循幻境中的邏輯行動,何嘗不是另一種意義上的人人平等。
“而且犬妖還有個強有力的幫手。” 白曜沒有放松警惕,依舊注視着月門。
他知道老屠夫也在裡面,每次來這兒的時候,一人一狗都在園林裡那棵大樹下待着。這次老屠夫遲遲不露面,是想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蕭喚月像準備切豬肉那樣把劍放在犬妖脖子旁來回比劃,但始終沒有下手。
犬妖沒有感知到殺氣,依舊賴在她身上,哼唧兩聲,龇牙威脅道:“快點離開,這裡不屬于你們!”
蕭喚月指出:“也不屬于你。”
懶得再說廢話,她五指成爪,一掌拍在狗子的天靈蓋上......然後用力摸了兩把。
比棉花還柔軟的觸感,暖乎乎毛茸茸......
她看向狗子的目光不自覺變得柔和,轉瞬間又清醒過來,抱起它舉在半空,遠離了自己:狡猾的妖類,竟然試圖以這副模樣博取憐愛,她不可能心軟!
想起來這畢竟是白曜的任務,她把狗遞過去:“快把它解決掉,然後我跟你一起對付那個‘強有力的幫手’。”
“那老屠夫不可能眼睜睜看着犬妖被殺,說不定馬上就竄出來了。你動手,我來防備。”
“你來。”
“你來。”
推脫來推脫去,蕭喚月幹脆直接把狗塞他懷裡,然後自己退得遠遠的:“殺蛇的時候不是挺利索的麼。”
白曜挑了挑眉:“說得也是。”
他的手指緩緩收緊,正要扼住狗妖的咽喉。後者先一步感知到殺氣,敏銳地從他懷中掙脫。
白曜無奈:“又是這樣,比泥鳅還滑。”
四爪着地,狗妖渾身的毛都豎起來,伏低身子尾巴下垂,作攻擊姿态。
白曜抽劍刺向它,未能近身,劍身卻被另一道攻擊打碎。
他扔掉光秃秃的劍柄,并沒有感到很意外。
“幫手來了。”他對蕭喚月說。
老屠夫站在二人面前,拎着把殺豬刀一言不發,撈起地上的狗往懷裡一揣。他不明白這個術士為什麼如此執着,簡直就是打不死的小強。
屠夫露出不耐煩的神色。他絲毫沒有溝通欲望,隻想趕緊解決了眼前這人,繼續回去幹自己的事。
他将狗子放進月門後,拖着殺豬刀走向白曜,眼中殺機湧動。
形勢危急,見白曜手無寸鐵,蕭喚月趕緊從儲物戒中摸出之前打造的那柄苗刀,扔給他:“用這個!”
屠夫聽見她的聲音猛地回頭:“怎麼是你?”
“......我怎麼。”蕭喚月謹慎地看着他。
“我還以為這裡隻有我一個人!”屠夫的聲音興奮起來,“這麼多天,隻有狗陪着我。”
蕭喚月茫然,這話什麼意思,他認識她嗎?一副好像跟她很熟的語氣。
“我是言隐啊。”他偏頭看她,“這地方真怪,在你眼裡我變樣了是不是?”
蕭喚月眼中的茫然之意瞬間蒸發,臉上寫滿了“怎會如此”。感覺被鏡妖戲耍,她很惱怒。
言隐:“等等,我把這神棍殺了再同你說話......不對,你怎麼給他扔刀?他可不是好人,總想殺我的狗。”
蕭喚月:“他是白曜。”
“哦......哦?”
言隐把殺豬刀往肩上一扛,猛地貼近了白曜,對着他的臉細細研究半晌。
他得出結論:“完全不像,而且好弱。”
白曜青筋一跳:“是嗎,你也跟之前兩模兩樣。”更難聽的話他忍住了,總之有眼睛的人都不會覺得言隐現在的樣子好看。
“你的身份是殺豬老頭?”蕭喚月感到了淡淡的荒謬。
言隐身上甚至還纏着裹傷布,設定是身受重傷,卻依舊能上蹿下跳,接連七次打敗一個正值青春壯年的術士。
這合理嗎?她再次産生了這樣的疑問。
“是殺豬老頭,但隐世高人。”言隐想要扯開裹傷布給她看,“這應該是老頭仇家幹的,傷口裡混雜了魔氣妖氣,普通人怕是沒機會受這種傷。”
蕭喚月頓感心酸:幻境裡隻有她被削弱成了普通人!
白土松看見月門外的幾人忽然收了攻勢聊起天來,有些不解。不過它覺得現在這狀況應該是打不起來了,于是屁颠颠跑過來,在言隐腿邊蹭了蹭。
言隐摸了摸狗腦袋:“這是老頭養的狗,開了靈智,但太複雜的話它聽不懂,修為很淺。”
白曜:“你很喜歡它?”
“還行。”言隐眼中升起警惕,“說起來它又沒惹你,你老殺它幹嘛?這都第七次了。”
蕭喚月:“原來你也是第七次啊,前六次你死在誰手裡?”
“我沒死在誰手裡啊。”
“難道不是死了才會重新開啟循環?”
蕭喚月意識到兩人之間信息差太大,立馬在腦中組織語言,簡要概述了一番自己的經曆。
說起自己被砍死好幾次的時候,她拳頭都硬了。
言隐聽得愣住:“可惜你不知道我在這裡,不然我可以幫你收拾那個男的,還有那條蛇。”
其實他也被削弱了,完全沒有感知到蕭喚月的氣息,以為幻境裡隻有自己一個人。
而且他身上還帶着老頭的傷,動一動就撕裂。傷口流血基本沒停過,跟不要錢的番茄醬似的猛猛往外流,持續消減生命值。
“我沒有被殺死過。”言隐回憶道,“有個神棍......那時候我不知道是白曜,他總在白天時候闖入我家,要殺我的狗。天亮了七次,他就來了七次。有兩次他被我殺了,剩下的幾次,是打着打着天色黑下來,他莫名消失不見。”
白曜在旁邊幽幽道:“天一黑,我就出現在城東的位置,一切又會重新來過。”
言隐:“但你天亮又跑過來,很煩人。”
蕭喚月覺得自己天塌了,原來死亡不是循環開啟的信号,天黑才是。
但每次她根本等不到天黑就死掉了!
她問白曜:“天亮的時間能持續多久?”
“大概兩個時辰。”
“夜晚呢?”
“一刻鐘。”
“那我們要抓緊時間在天亮的時候完成任務。”蕭喚月看着躲在言隐身後的犬妖,有點不忍心。
但她還是對言隐道,“你的狗必須死。”
白曜:“沒錯,這是我的任務。”
他三言兩語給言隐解釋了殺狗的原因,不殺就拿不到令牌,沒有令牌就無法出城。
言隐放下殺豬刀,盯着地面,似乎在思考。
“你出城做什麼?”
白曜:“難道你沒有想過出城?城門很可能是幻境的出口。”
“想過,但我傷口很痛,如果要進行長途跋涉,需要運功調息止止血,”言隐怒道,“每次你不分青紅皂白進來就開打,哪有給我養傷的機會。”
白曜反唇相譏:“你不也是不說話隻打架。”
“我又不知道你真實身份,跟你有什麼話好說。”
“動動腦子不是壞事。”
“你難道就認出來我了?”
蕭喚月站在他們中間,好言相勸:“兩位大哥,現在不是吵架的時候。”
白曜平靜道:“我沒想吵架,就事論事而已。”
言隐:“呵呵。”
蕭喚月無力道:“任務......”
白曜:“别擔心,還有時間。”
看向那隻瑟瑟發抖的白土松,白曜進入正題:“把你的狗交給我。”
犬妖有些不安地縮在言隐身後,它聽懂了面前這個術士是要對它不利,并且它可能不是他的對手。
然而它并沒有亂了陣腳,單論速度,它比術士快得多。直接逃跑的話,兩個術士都追不上它。
再者,眼下還沒到非逃不可的地步。
因為言隐在這裡,犬妖理所當然地認為,主人可以保護它。
就算主人打不過術士,它也不會丢下主人獨自跑掉。
正如主人永遠不會抛棄它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