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出他那隻能遮蔽她天日的手,那隻能一把扼住她喉嚨的手,他那隻能讓她窒息,也能放她喘氣,會加倍地折磨着她,絕不會高擡貴手的手,要落在她的下颌骨。
世初淳無意識地采取了往日最有效的,最能讨好兩位少爺的方法。
她在那隻有棱有角,骨骼均勻的手湊過來,要觸碰到她肌膚時候,含住了他的手指,谄媚地服侍着。
身體還顫得不停的女人,眼眶蓄着的淚花自眼角滾落,尾部裹着一點紅。
她的眼神空洞,沒有聚焦的點。是依照着兩位少爺的喜好,被調弄了許久。由下往上凝視着人時,确實是很能喚醒自控能力強的人一些不當有的慾望的。
尤其是久違的肌膚接觸,給她造成了一定的影響。喚醒了潛伏在她體内一些被揍敵客家族的兩位少爺調養到極緻的特質。
雲雀恭彌眸色一深,沒及時抽回手指。他放任世初淳含着,咬着,像無知的稚童吸食着一根糖果,悉心伺候着,他要開口,隻提了一個字,“你……”
就沒有下文了。
雲雀恭彌知道,他無法從現在的世初淳口中得知答案。他的目光徑直越過她,探向她身後的武道家,“怎麼回事,她被誰馴養過?”
不是詢問被誰馴養過嗎,而是詢問是被誰馴養了。才會馴化成這副全然無依的,折斷了骨頭,軟出一身媚态乞讨愛憐的惑人姿态。
擁有着自由意志的人,在追憶回廊深處形成了一隻聽任擺布的木偶。
不論逃多遠,牽引的線都在枯枯戮山大少爺的手中。思及此,落跑的女仆就渾身都使不上勁。
風一個手刃下來,在雲雀恭彌發覺前,率先劈暈了世初淳。女人順勢而倒,在落地前被男生接住。
幾乎同時伸出手的風,迷茫地舉着自己幼小到不足以構成一個懷抱的手。
雲雀恭彌把世初淳抱回床,風替她松了腦袋後背紮着的發髻。
遮光的窗簾一拉,特殊材質的瓷磚顯露出天藍色的紋理,在室内編纂出一派迷濛的景象。女人陷入軟趴趴的高床,在棉被裡壓出不規則的褶皺。
雲雀恭彌眉峰緊鎖,将手從她的脖頸後撤了出來。
昏睡中的女人雙眉蹙起,偎依着枕頭。她蒼白的臉色映照着魚缸的水文,在名為揍敵客的家族在世界上徹底拂除之前,絕對逃脫不了名為現實的夢魇。
風的兩隻手掌捂住她的耳朵,雲雀恭彌揩去她眼角的淚花,兩人的視線交錯。
世初淳久違地做了一場噩夢。
她夢見了陰森森的枯枯戮山,夢見了面無表情的伊爾迷少爺,夢見了手段花樣百出的柯特少爺。
她夢見自己其實由始至終都沒有逃出過枯枯戮山,所謂的殺手先生變成裡包恩,不過是她恢複記憶後,從受損的穿越前的記憶裡硬塞過來的,欺騙自己的片段。
陷入絕境的女仆,為自己編織了一場幸福的夢境。
幸福到她遇到的人基本都不會傷害她,結識的夥伴們全程都在幫助着她。偏隻要一睜開眼,她就會發現自己重新回到永遠逃脫不出去的連綿山脈。
根本沒有什麼并盛町,沒有兩個同在異鄉為異客的故鄉人。
深陷夢境的世初淳,越掙紮,越沒法從大少爺的懷中逃離,她越崩潰,柯特少爺臉上的笑容就越歡實。
她的手推不動了,腿蹬不了了。支撐着她的世界逐漸崩塌,連自我維持的人格也漸漸地消解。
世初淳張口發不出聲音,睜眼看不見東西,她有耳聽不見周圍,在無邊無際的絕望間,一步步無助地下落,下落,再下落……
圍繞她的黑水往外一圈圈動蕩,晃花了大少爺神秘莫測的貓眼。
“老闆娘,老闆娘!老闆娘——”
怯生生的,急切的,清脆的童稚聲線,拼湊出一根飛矢,刺穿似乎要永久地遮蔽她的永夜。
世初淳吃力地睜開黏着的雙眼,籠罩她視野的迷霧散去,令人窒息的黑煙消退,是一平可愛的雞蛋般的臉。
小孩子身着鮮紅的對襟馬褂,睜着眯成兩條縫的眼。她頭頂豎着的長辮子搖搖擺擺,風先生和雲雀恭彌的玩偶在她的身前、肩後搭着,臉頰透着健康朝氣的紅暈。
一平稚聲稚氣地為她加油打氣,人原地打了一套拳法,“不要擔心,老闆娘。一平很厲害的,有壞人的話,一平會負責保護老闆娘,使用餃子拳打倒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