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夜飯已經備好,汪冉喊她吃飯,季慈放下手機。
電視上播放着春節聯歡晚會,主持人向全體電視機前的觀衆朋友們說了聲新年好。
季從南今晚難得喝酒,他舉起杯子,眼角漾出紋路,“新的一年,希望我們家越來越好。”
酒過半巡,季慈去了趟房間,再回來時手裡多了樣東西。季從南沉迷小品節目,聽到季慈喊了聲爸,他也隻在口頭迎合。
季慈也不催,一旁的汪冉看不下去,故意說:“你怎麼也不回過頭來看看?”
“來了來了。”季從南戀戀不舍地從電視機前移開眼睛,看到季慈遞來一個東西,“爸,這是你的新年禮物。”
感受着手中沉甸甸的重量,季從南先是愣了幾秒,看清是什麼,他臉上的褶子層次漸深。誰知開口第一句竟成了埋怨:“這是不是挺貴的,你給我花這些錢幹什麼?我手機又不是不能用。”
汪冉嗔了他眼,“這是小慈特意送你的新年禮物,我這個當媽都沒有,你呀,就在被窩裡偷着樂吧。”
季慈自然明白父親心思,寬慰道:“您平時對我和媽媽花錢一點都不手軟,怎麼到自己身上就節儉起來了?我們家雖然比不上從前,但也在越過越好,以後你就對自己好一點。”
季從南看了看手機,又瞧了瞧汪冉。他抹下眼角,感慨道,“長大了,孩子長大了。”大抵不願在老婆孩子面前掉眼淚,他起身去了房間。
翌日清晨,汪冉悄聲告訴她,“你爸呀,激動地一晚上都沒睡着,不停發微信和别人炫耀女兒給他買了新手機。”
季慈忍俊不禁,傳來開門聲,季從南從房間出來,汪冉對她做了個“噓”的手勢。
季慈神色收緊,對他說了句:爸爸,過年好。
季從南微微颔首,沉着地走向洗手間洗漱。聽到廚房再次傳來的嬉笑,在無人之地,他的臉上也浮現出一抹不易察覺的淺笑。
年後幾天,季慈跟着父母串親戚。家裡長輩見她出落得亭亭如玉,紛紛問她談沒談對象,有的甚至主動幫忙牽線。
汪冉最先擋回去,說有什麼事等季慈研究生畢業在談,衆人見她态度挺嚴肅,這件事也就沒了下文。
年假結束,一切回到正軌。
正月初七這天,季慈剛下課,徐常羽半小時前給她發來條消息,她那時手機靜音,根本沒注意。
徐常羽問她什麼時間回學校。
甯州大學規定的返校日期在2月19、20号兩天,季慈已經訂好19号的飛機票。她思忖幾秒,雖然不知他想幹什麼,還是給他發了過去。
這時過來輛公交車,季慈退出微信找出乘車碼。公交車緩緩彙入主路,徐常羽那邊來了消息。
手機屏幕上,他給季慈發來19号飛甯州的航班,說:【19号飛甯州的航班隻有這一趟,我剛好有時間,到時去機場接你,就當賠禮道歉。】
賠什麼禮,道什麼歉?
季慈不清楚如何回應他。
心裡想了若幹遍,她緩緩在屏幕上輸入:【沒關系,我到時候打車去學校。】
徐常羽平靜地發來:【你是在拒絕我嗎?】
季慈覺得表情包有時真是個好東西。單憑這句,她完全猜不出徐常羽是什麼心情,是玩笑,是生氣,還是懊惱?
她隻能遵循本意給他發:【我隻是不想麻煩你。/苦笑】
五秒後,徐常羽回:【如果我想讓你麻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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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慈回校那日,天空藍得耀眼,太陽撥開厚重的雲層,折射出細碎的光束。
中午十一點,從江都飛往甯州的航班準點落地,她取出行李,走出機場大樓,遠遠便望見馬路對面停着的那輛黑色路虎,以及倚在車門的年輕男子。
是的,她最終還是選擇“麻煩他。”
徐常羽迎光站,臉上細小的絨毛清晰可見,一個多月沒見,棕褐色的頭發比上次見面時短了許多,顯得人越發精神。
沒等季慈走近,他熟練接過她手中的行李,都沒給人拒絕的機會,熱切詢問:“這段時間過得怎麼樣?”
手心突然一空,季慈局促回:“挺好的,你呢?”
他笑了下,有絲無奈:“馬馬虎虎吧。”
季慈疑惑地望着他,似是想給他解釋的機會,但又在思考倘若她主動詢問對他們現階段的關系來說會不會有些不合适?
她好像失去了與異性相處安全距離的把控,但還是出于人道主義問了句,“有什麼心事嗎?
他語速平常:“家裡想安排我出國。”
季慈淡淡地“哦”一聲。
她想,如果當初家裡沒出事,她可能現在早在國外了吧?
“其實出國挺好的,現在國内大環境這麼卷。”季慈帶着善意回。
話一脫口,她就後悔了,像他們這種有錢有背景的人,應該根本不會在乎這個所謂的大環境吧?
“話沒錯,隻是出國後有些朋友就不能經常見面了。”徐常羽看着季慈說,聽不出什麼語氣。
“怎麼會?”她安慰他,“真正的朋友都會互相記挂的。”
徐常羽輕聲反問:“真的嗎?”
季慈唇角揚起一抹笑容,“當然。”
徐常羽揚眉,似在說,誰知道呢?繼而對季慈說,“上車吧。”
季慈無聲歎息,跟在他身後。徐常羽打開車門,季慈正欲彎腰,他下句話卻打斷她即将進行的動作。
徐常羽有些喜出望外,“清楠哥?你怎麼也在機場?”
季慈身型微頓,下意識擡眸望去,隻見葉清楠一身褐色風衣站在台階,着目挺拔的身姿在人群中屹立。
這人肩寬腿長,身材比例逆天,好似生來的衣架,就是這爛大街的,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款式,也可以穿得很出挑。
季慈莫名想起了那件駝色大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