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番言辭分明就是在描述三個字——喻景淮。
雲染想起前幾日喻景淮所言。看來他原本是打算通過陳彬之手解決這事,隻是沒想到陳彬既無實權又無背景,隻能白白辜負了他的期望。此路不通,他才親自去找了容烨并與他做了約定,替雲家報仇雪恨。如此才能解釋了喻景淮向來不參與朝野之事,為何卻突然與容烨扯上關系。
雲染心中一顫,身形也跟着微微僵住,心中情緒有些複雜。不論後來發展如何,他也曾用過真心待她,不是嗎?
“雲姑娘、雲姑娘?”
雲染擡頭,隻見陳彬正關切的看着自己,這才意識到自己方才竟想的出神了。她僵硬的掀了掀嘴角平複着心情,終是長出一口氣,重新挂上笑臉面對陳彬。
“這麼說來陳大人并非皇上親信?”
“寒窗十載為功名,奈何......奈何......”他突然覺得說不下去,手上微微顫抖,繼而捏着酒杯仰頭一飲而盡。一番沉默過後,他苦笑着歎息,“我若真是皇上親信如今早就一步登天,又怎會連封折子都送不上去?”
雲染也一陣緘默,最終還是又為他添了一杯酒,安慰道:“陳大人不必傷感,聽說陳大人即将升遷,如今也算是熬出頭了。”
陳彬自嘲一笑:“你連這個都知道?”他整理好沮喪的表情,恢複了一些淡然,“不提也罷......雲姑娘,我還正想問你,你出事之後去了哪裡?又為何會出現在醉方齋?”
雲染略微思索後說:“我被一位江湖人士所救僥幸活了下來,隻是失去了記憶,此番來見陳大人也是想了解過去之事。至于我為何會到這醉方齋......”她釋然一笑,“機緣巧合罷了。”
“失去記憶?”陳彬微微一愣,然後恍然道,“怪不得......早些年你舉家搬遷時,你父親還請我去家中喝過茶,我們是見過面的。”他笑了笑又說,“方才見你一臉陌生,我還以為你是因為過了太久記不得我,原來是這樣。”
雲染點頭:“既然陳大人見過我,能否跟我說說我家從前的事,哪怕一點點也好。”
陳彬垂眸,似乎是陷入了回憶,隻是那回憶太過久遠,他想了很久,一時難以全盤翻出來。
但他總算是想起了什麼。
“四年前我剛上任不久,那年也是你們舉家遷入恕城,初來乍到的難免遭其他商戶排擠,那日我恰好經過,随口調解了一番,你父親因為感激便請我去家中小,聽說那時你才剛及笄不久。”他突然笑了笑繼續說道,“那日我正與你父親喝茶,不知怎的就見你哭着跑了進來,臉抹的像個小花貓——”他看着雲染又不自覺的笑了一聲,“沒想到現在也成了大姑娘了。”
雲染被他打趣的目光盯得一愣,竟也生出幾分嬌羞來,不好意思道:“陳大人......你就别取笑我了!”
“抱歉,是我失禮了。”陳彬輕咳一聲,臉上笑意卻未消,“那日你顯得頗為難過,也不管是否有外人在,隻是一個勁兒的哭着說什麼'他不要我了'。我當時還十分好奇,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能讓這麼漂亮的姑娘哭得如此傷心,沒想到四年過去了,我還是沒想明白這個問題。”
他仰頭歎了口氣,意有所指:“如今恐怕再也沒辦法弄明白了吧......”
雲染怔了怔,回以微笑:“如果還有機會,我一定親自為你解答這個疑惑。”
“這麼說你這失憶之症還有得醫?”
雲染點頭:“聽說鬼山上有位鬼醫能醫活死人,還會借屍還魂之術,想必治好我的病也不是什麼難事。”
陳彬嗤笑一聲,不屑說道:“什麼借屍還魂,無稽之談!若真有這等邪術還要我大理寺何用?天下豈非大亂?”
“大人不信?”
陳彬反問:“難道你信?”
雲染沒說話,她原本也是不信的,隻是這傳言越來越多,再加上和喻景淮有關。她本就對那姑娘的事十分介懷,心中總有危機之感,再聽到那些傳聞不免心中有所偏向,加深了幾分确信。
如今再被陳彬點起,她卻有些迷惑了。
她面上的猶豫被陳彬看在眼裡,他以為是自己方才的話重了點,又放輕了語氣說:“雲染,如果你是想恢複記憶,試一試也無可厚非,但如果你想用邪術救回你的家人,我勸你不要異想天開了。”
他明顯會錯了意,還以為雲染是打着複活家人的主意才提起鬼醫,雲染想要解釋,卻又被他擡手打斷。
陳彬繼續道:“若世上真有這等邪術能讓死去之人重新回到世上,你父母早就把你兩位姐姐救回來了,又怎麼會放任她們離世這麼多年?”
“姐姐?”
雲染大驚,幾乎是立刻拍了桌子起身。青瓷小碗在桌上一顫,接着倒在台面上轉了幾圈,骨碌滾落在地。
陳彬一愣,對她這強烈的反應也頗為不解:“......是啊,你怎麼了?”
“啪”!清脆的響聲在空曠的二層閣樓顯得十分突兀,不遠處的兩桌客人循聲望向這邊,正在一邊傳菜的齊六見狀連忙趕來。
他小心的把碎瓷片撿進托盤,看了兩人一眼,壓低了聲音對着雲染輕喚一聲:“姑娘你怎麼了,沒事吧?”
見她沒反應,他又喊了幾聲,“姑娘?雲姑娘?”
雲染回過神,有些尴尬的按着額角,聲音微顫:“我沒事,你先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