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如何,她還是決定去一趟鬼山,不過去之前還需要等一樣東西。
距離昏倒那天已經過了三日,這幾日不僅喻景淮未再造訪,就連赤羽閣那邊也再沒了消息,隻有陳彬今早來看望過她,見她頭上的傷已經差不多痊愈便匆匆告辭了。
她等的實在焦灼,心中暗道莫非是那位赤羽閣的兄弟把這事兒給忘了?
既然那人不來,那她主動上門就是了。
東街的“褚記當鋪”經營了二十年有餘,當鋪老闆年過半百卻不知名号,旁人向來隻喚他“褚先生”。這當鋪門面不大,看似普普通通,整日裡進出的客人也是五花八門各路都有。不過這間當鋪早幾年被赤羽的二當家盤了下來,雖然老闆還是原來的老闆,暗地裡卻已經成了赤羽閣與外界的聯絡點。有需要之人隻需在當鋪挂名,便可由褚先生與赤羽聯系達成交易。
這件事在恕城并不算秘密,除了那些平頭百姓以外幾乎都有些了解,很容易就能打聽到。
小販的叫賣聲越來越清晰,出了巷子,甜膩的糖藕香氣陣陣傳來,街邊有人正烤着新鮮的肉串,不賣花的小女孩提着竹籃靈巧的擠在人堆裡。茶館的小二肩上披着方巾站在門前大聲吆喝,有路過的風塵仆仆的旅人駐足停留,他便興沖沖的上前拉客。
已然是接近東街鬧市了,隻要拐過這條長街就是另一條大道,當鋪就在那邊。
方才出門似乎又沒看到越昭。不單是今天,近幾日他好像都很忙的樣子,常常不在家裡,就連關系最近的陳二都不知道他去了哪裡做了什麼。
這麼想着的時候,“褚記當鋪”的招牌已經出現在眼前,一方黑色的匾額看起來年頭久遠,頗顯出陳舊的氣息,門前的幌子也因為風吹日曬褪色的不成樣子,隻能勉強看出原來的顔色應接近明黃色。
櫃台後的夥計正焦頭爛額的翻着賬本,并沒注意到有人進來。
雲染跨進門裡四處掃了一圈兒,這房間實在太過昏暗,她又細看了幾眼,終于注意到角落被陰影遮擋着的淺竹搖椅上還躺了個人,灰白色的頭發摻雜在為數不多的黑發中尤為顯眼。雲染看不到他的臉,因為他面上蓋了本書冊,不知是不是什麼話本之類的,但這人翹着兩條腿并沒有多餘動作,分明是睡着了。
雲染來到當鋪夥計面前,煤油燈的光線被來人陰影擋住又暗了幾分影響到了他翻看賬目的進程,此時他才注意到店裡進了人,立刻放下手中活計換上一副迎客的笑臉。
“喲!瞧我這眼力見兒怠慢了客人,姑娘要當些什麼物件兒?”
雲染遠遠看了一眼還在睡着的人問道:“那位可是褚先生?”
夥計順着她的目光也看了一眼,心下了然:“噢,您是要找我們老闆啊!”他笑了笑又說,“姑娘您稍等,我去叫我們老闆。”
“麻煩了。”她颔首報之以微笑。
店裡的裝潢比想象中還要古舊,隻有兩個簡陋的小木窗,屋内的光線顯得尤為不足,即便點了兩盞油燈也無濟于事。店主顯然也并沒打算重新整修,就這麼湊合着經營。
沒來得及再細究,方才那夥計已經領着人過來了。
褚先生上下打量她一遍,用略顯滄桑的聲音問道:“姑娘找我?”
“褚先生。”
雲染應了一聲,之後就緘口不言,隻是目光掃過一旁的夥計露出一些猶豫的神色。
褚先生立刻心領神會,握着拳在嘴邊輕咳了一聲,像是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很是自然地對着小夥計說:“順子,庫房裡那幾件瓷器有半月沒擦了吧?”
“不是啊,昨日我才擦過的。”夥計撓着頭一副費解的樣子。
褚先生皺眉:“可我今早摸的時候還粘了一手的灰,你再去擦一遍吧!那幾件十方來的琉璃也記得擦一遍!”
“哦哦。”夥計點點頭,看起來不是很理解的樣子,但還是照做離開了。
小夥計轉身去桌上拿了塊幹淨抹布,看着人已經走遠,褚先生這才引着雲染坐下。
“姑娘找我有什麼事?”
雲染思索着回答:“我知道您一定有辦法聯系赤羽閣的人,可否麻煩褚先生轉告鄒閣主,那日醉方齋之約,雲染還在等他的消息。”
褚先生想了想,覺得她這話太過隐晦,感到有些不明白:“可以是可以,不過姑娘能否再說清楚一些?鄒閣主貴人事忙,我怕他記不得與您之約,若是說不清楚,老夫恐怕耽誤了你的正事啊。”
雲染笑了笑:“不會,您隻需要告訴鄒閣主是雲染找他即可。”她想了想又補了一句,“重雲門的雲染。”
原想拿這三個字再提醒他一番,誰知褚先生卻突然臉色一變,松弛的皮囊在稀疏的長髯下肉眼可見的抽搐着。
“您怎麼了?”
褚先生沒答,隻是臉色還是十分不好看,他張了張嘴又閉上像是想說什麼又不敢說的樣子。啞然了一陣,他又回頭看了看通向後院的那扇緊緊關着的小門,再轉過頭,他歎了口氣,将聲音壓的頗低。
“你真是重雲門的人?”褚先生滿臉不信,“你若真是重雲門的人怎麼連這事兒都不知道?”
一種不好的預感襲來。
雲染皺了眉頭:“您這話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