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他常把安語鶴當作高高在上的月亮,抱着“可遠觀而不可亵玩”的想法一點不敢靠近,殊不知他迷戀的隻是月亮在水中的倒影,真正的月亮遠比影子明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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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舞環節結束後,時間還沒有很晚,圍觀的群衆也沒有散去,衆人商量後表示有想唱歌的可以過來用他們的設備,如果恰好碰上他們曲庫裡的歌,還能現場給他伴奏。
一呼之下,不少人都舉起手想獻唱一曲,遲意便在台階上休息的安語鶴身側坐下,一同看着徐森南上蹿下跳地選人來唱。
雖然安語鶴提前知會了舞室的聯系人,讓他在發布消息的同時告知衆人,此次活動會用于綜藝節目拍攝,但真的來參加随舞的人誰也沒想到,一起跳舞的人是這一行人。
愛參加随舞活動的朋友們一般都十分緊跟潮流,不少人都看過他們的節目,此時正遠遠地拍着他們,也有膽子大些的上來想要合照的。
遲意看到有一個剛剛在安語鶴旁邊跳得又好又多的小姑娘慢慢蹭了過來,一改剛剛随舞時活力四射的樣子,在和安語鶴隔着三四個人的位置怯生生道:“嗨,小鶴,我……我可以和你說幾句話嗎?”
安語鶴溫聲應了下來。
遲意知道這種情況下,他們誰都最好不要單獨和粉絲或路人在一起,便定定地坐着,還笑着打趣道:“你别怕啊,我倆不吃人的。”
女孩挪得稍微近了些,結結巴巴地說:“我……我從《星動閃耀》的時候就開始喜歡你啦,後來……是因為你才開始學的舞蹈。”
《星動閃耀》便是安語鶴一輪遊便被淘汰了的節目,他完全沒想到那時候的他竟然也會被看到,一時無言。
不過對于女孩來說,一旦開了個頭,後面便順暢多了。
她迎着安語鶴鼓舞的神色,接着道:“第一次看到你的時候我才在上高中,我那時候剛從小縣城考到大城市,學習生活一團糟,什麼都不适應。周圍的同學會各種各樣的事情,有不同的愛好,但我除了學習什麼都不會。”
安語鶴沒有出聲,仍是看着女孩的雙眼,靜靜聽着。
“後來有一次在食堂吃飯的時候,我在食堂的電視上看到了你跳舞。我當時就想,天啊,原來人在做自己喜歡的事的時候,可以散發出這樣的光嗎。”
當面說出這樣的話讓她有些不好意思,她怕安語鶴笑話,剛要匆匆結束這段對話,卻見安語鶴仍是那樣嘴角噙笑溫和地看着她,于是她的鼻子蓦然一酸,差點掉下眼淚來。
她忍住哽咽,繼續道:“後來,我就開始跟着網上的視頻自學跳舞,我發現跳舞的時候,可以忘掉生活裡所有的煩心事,就隻是跳舞就可以了,所以我開始喜歡上了跳舞。後來我還在校慶上跳了舞,也慢慢交到了新朋友,融入了我以前不敢想象的大城市生活,現在甚至還考上了這邊一個不錯的大學。”
安語鶴颔首:“那祝賀你現在也有喜歡的事情,和更加值得過的生活了。”
女孩不好意思地笑笑:“謝謝你,安語鶴,是你讓我喜歡上跳舞,也是你陪着我走過那段困難的日子,讓我成了更好的我。”
安語鶴聽了,卻不贊成地搖搖頭。
女孩一愣。
“不用謝我,是你自己讓你堅持着學習了跳舞,你自己鼓起勇氣去校慶上表演,也是因為你自己性格好、學習能力強,才交到了朋友、考上了好大學,不是因為我做了什麼。你那時候不管遇到誰、喜歡上誰,都會變成更好的你的。”
言罷,安語鶴不等女孩反駁,又道:“謝謝你喜歡我這麼長時間,有什麼是我可以為你做的嗎?”
女孩的頭搖成了撥浪鼓:“你不用為我做什麼,你隻要繼續在舞台上發光就好了。”她揮了揮手機,“我也會繼續給你投票的!”
“你知道嗎。”臨走前,女孩又有些不好意思道,“其實我知道你今天會有路演,小道消息也放出了很多地方,我可以賭你會不會在其中一個地方,然後去碰碰運氣。”
“但因為前段時間學習太忙,我有段時間沒參加随舞了,最後我還是決定來随舞這邊讓我自己爽一把,沒想到竟然讓我歪打正着,既碰到了你,又參加了随舞,實在是太幸運了!”
看着女孩臉上的笑容,安語鶴也覺得幸福了起來:“那太好了,愛自己才永遠是第一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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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漸濃,路演終于正式結束了。
徐森南一晚上鍵盤、電吉他、吉他來回切換,中間還一度手欠去動彭湃的鼓,最後被彭湃當鼓打了一頓。
遲意和安語鶴打了聲招呼,起身去找了遊柏,過一會兒幾人就直接回北京了,這一走他們估計得到三個多月後的決賽才能見了。
他本來剛剛聽了安語鶴與粉絲的對話,一時間心潮澎湃、感慨萬千,對着遊柏就想賦詩一首,結果被遊柏一眼看穿:“别給我整那出你死我活的。”
遲意無語,給了他一拳,不再說話,蹲下默默收拾東西了。
然而不知道是蹲得太久了,還是起得太猛了,遲意眼前一黑,整個人打了個晃。
仍在一旁的遊柏一把扶住了他,他正欲說些什麼,熟悉的頭痛和心悸突然向他襲來,他在無法克制的頭暈目眩中向前栽去。
再次擡頭時,岚山小路上橙黃的燈、熟悉的朋友們、有點吵鬧的小孩笑聲,還有他剛剛發覺了從前的錯處,想要好好珍惜的人,統統消失不見。
眼前又變成了那片空蕩蕩的海灘,周圍隻剩下遲意自己,和那對拾貝殼的祖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