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炷香後,高家人聚在矮屋前讨論偷大公子屍體的人是誰。
可始終沒個結論。畢竟大公子是個病秧子。從小到大。連床都沒怎麼下過,又哪來的朋友。
可屍體确實被挖走了。
林姨娘又猜測:“會不會是老爺逃出來了?老爺派人挖走的?”
大夫人又立馬反駁:“要帶走也是帶二公子,怎麼可能帶他,還是一具屍體。”
一群女人徹底陷入了沉寂。
他們站着的後頭就是被扒開的墳堆,夜黑風高,陰風陣陣刮着後脖頸的肌膚。
隻聽一聲高過一聲的尖叫聲,響徹半個山頭。
少了兩顆牙的村民剛拎着水桶出來打水,猛地他渾身僵住,扔了水桶,邊連滾帶爬進屋,邊叫喚:“老婆子,俺沒懶,俺真沒懶,真有鬼啊!”
...
三更天時,棺材鋪的大門被人敲響。
老闆不想開門的,但奈何,那敲門聲就跟和尚敲木魚似的沒完沒了。
老闆無奈披了衣服起身,揉着眼睛,點燈開門。就瞧見了一個眼睛腫如核桃的小姑娘。
不用說,老闆也知道,定是來買棺材的。
“這位姑娘,買棺材?要不您留個地址,我讓店裡夥計一早給您送去如何?”
隻聽小姑娘說:“不必了,我現在就拿走。”
老闆探出頭瞧門口,沒人,也沒馬車,就隻有一匹跺着蹄子孤零零的馬。老闆轉頭,還想多說些什麼,就見那小姑娘将背上的席子小心翼翼放進了他堂屋正中央的棺材裡。
老闆忙走過去,想說這棺材可是他的鎮店之寶,可貴着呢。結果不經意的探頭,任他做棺材生意,見過死人無數,也被眼前的場景吓得魂飛魄散。
那破爛血肉挂在骨架上,俨然是一具死了不知道多久的屍體。
席子上還有泥,怕是才從土裡挖出來。
這要眼前的不是一個小姑娘,他鐵定奪路逃走。
老闆剛想張嘴問問棺材裡的人是她的誰,就見小姑娘合上棺材闆,單手将棺材夾在了臂彎下。而後一個轉身,大步邁出門檻時,小姑娘左手扔給他一個錢袋。
目瞪口呆的老闆低頭看去,發現是一袋……銅闆。換了平時,他早拿着棍子上前攔人了,但眼下,他覺得吃虧點就吃虧點吧。當做好事了。
老闆再探頭瞧去,人和馬,以及棺材都消失在了茫茫夜色裡。
這裡是離城門不遠的一片花田,有花香,也有自由,她保證驕驕一定是會喜歡的。
天邊出現第一抹霞光時,元香終于填好了坑。
她坐在土丘前,想着最後陪他會兒。
“以後,香兒恐怕不能經常來看你,你會不高興嗎?就沒見過像你這樣小心眼的,你肯定會不高興的。”元香愁苦的想着該怎麼辦呢,半天終于有了主意,她将牌位從土丘裡拔出來,擦幹淨後,揣進懷裡。
“這樣,你該高興了吧。”
元香又偷偷回了元府一趟,将牌位放在了自己的屋裡。既然暴君前幾年沒有動元府,想必這幾年也不會動,元府是目前最令她放心的地方。
推開屋子,看到滿目的紅燈籠,元香抱着牌位,忍不住又泣不成聲。
“燈籠香兒都看到了,也都很喜歡。除了你,以後沒人再給香兒做了,但夠了。”
“香兒後悔死了,早知今……,香兒說什麼也要帶你離開的。”
元香也不知道坐在燈籠堆裡多久,半天才爬起來,将懷裡被淚水打濕的牌位拿袖子一點點擦幹淨,而後立在床闆上,又找來香爐,等燃完一支香,才鄭重和驕驕告别。
“最近……”一說話,她聲音就走調,眼眶就要泛熱,“最近都沒空來看你了。但你放心吧,等手刃了暴君,香兒就來接你一起回家。”
元香一甩淚,轉頭走人。
...
“奴婢沒騙人,真的摔了一跤,半夜在路邊醒來時奴婢都吓壞了。”
“怎麼沒人扶你?”
“奴婢也想知道,怎麼就沒個好心人,真真世風日下。不好也是好事,奴婢沒碰到壞人。”
幾個禁衛軍肆意打量她,呵呵笑:“路邊的乞丐也沒人搭理。”
“是,是,幾位大人說的是。”
“什麼這麼臭,你醒來後不會是又掉進茅坑裡了吧?”
禁衛軍副統領擺擺手,示意人趕緊放她走。
元香生怕他們反悔,一溜煙跑進宮門,過了拐角,才緩下步子。
進個宮門都要被問東問西,她一夜沒回,又這個樣子,萱嫔肯定得找她麻煩呀。
元香邊往安福殿走,邊琢磨搞定萱嫔的辦法。
一小宮女迎面撞進她懷裡,捂着頭蹦跶。
元香揉揉胸口,認出同是安福殿伺候的蓮心。
蓮心先發制人:“痛心我了,小禾你幹嘛撞我?”
元香表示無辜:“明明是你撞我。”
蓮心:“那你幹嘛傻站着,不知道躲開嗎?”
“我要躲開,你不就撞柱子上了。”元香側身,讓她瞧身後的大紅圓柱。
蓮心無話可說。
元香:“不用謝,都是自己人。對了,你們忙活什麼呢?”
蓮心這才想起來,拍腦門:“陛下晚上要來安福殿。我得去摘點新鮮的花插上。不能去晚了,要是摘的花太醜,陛下看了生氣,我就完了!”
說着,蓮心一溜煙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