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厲钏海看上的人,其他人不敢碰,”史昱道,“而那時候喻森對厲钏海來說又太小,後來的事情你都知道了,厲钏海沒來得及下手,聖安就出事了。”
“我不在乎這個。”
史昱哼笑一聲,顯然并不相信溫涵宇的說辭。
溫涵宇沒有解釋。
史昱傾身去拿床頭櫃上的水杯,溫涵宇遞給對方。
“謝謝。”
行動間,寬大的病号服衣領朝一邊敞開,溫涵宇目光微閃。
注意到溫涵宇的目光,史昱将衣領合攏。
“隻有接過客人的孩子才會有這個紋身,一個張開的天使翅膀,”史昱直視溫涵宇,突然開口,“隻有喻森是例外,他的紋身是合攏的翅膀,從一開始他就是為厲钏海準備的禮物……”
待了沒一會兒,溫涵宇出了病房,差點和進門的林大夫撞上。
溫涵宇微一點頭算是打招呼,林大夫卻沒有理會,錯身而過,徑直進了病房。
身後病房内傳來林大夫的聲音:“你别動,我不是說過要拿什麼直接叫我嘛……”
病房門重新合攏,溫涵宇也不再多待,轉過拐角,看到了正和護士說話的喻森。
溫涵宇腦海裡響起史昱告訴他的關于喻森的過往--
“……喻森是尹家獻祭的兒子,作為投靠厲家的入場券……”
“……他很聰明,知道藏拙,每天把自己弄得髒兮兮,知道厲钏海不喜歡太小的孩子,就經常不吃飯或者少吃,所以那時候的喻森,看起來比同齡的孩子還要瘦小……”
“……後來有段時間,就是出事前的一段日子,他突然開始正常吃飯,還跟我說有人要來救我們,”史昱苦笑一聲,“這樣的話我聽得多了,總有一些客人喜歡用這樣的話來騙人,無非是想讓我們更聽話一點,好任由他們折磨而已。”
“一開始我以為是有人盯上了喻森,可觀察了一段時間發現不是,那些客人都是和厲家有利益往來,大多仰仗厲家,怎麼會染指厲钏海看上的人……”
“……後來我就沒再把這件事放在心上,直到有次我生病,喻森拿出他珍藏的糖葫蘆,用糖紙包着,糖衣已經化沒了,隻剩下山楂,酸的要命,可他一個個都藏起來舍不得吃,可能就是那個說要帶他離開的人送給他的吧……”
“……叫什麼不知道,我從來沒見過,隻是聽喻森喊他于哥哥……”
“……名字?我們這種人哪裡配有名字?喻森那時候長得瘦小,大家都叫他小猴子,喻森應該是他後來自己取得名字吧……”
“宇哥,我問過醫生了,史昱的傷口不深,恢複的也不錯,過幾天就能出院。”
“嗯,”兩人一起往醫院外面走,“喻森這個名字,是王漢義給你取得嗎?要不要換個名字?”
“不用,”喻森搖頭,“是我自己取得名字。”
“為什麼姓喻?”
“不知道,就覺得喻這個音挺順口的,那時候什麼都不記得,隻是感覺可能我以前的親人姓這個,就随便定了,名字是看到山上的樹林,就用了森,”喻森疑惑道,“怎麼突然問這個?”
“沒什麼……”
“啊,糖葫蘆,”喻森一臉興奮的朝門口奔過去,圍着糖葫蘆的攤子打轉,挑了兩支卻沒能掏出錢來,站在那裡朝溫涵宇揮手,“宇哥,幫我付錢,出門換了外套,錢包沒帶。”
“來了。”
晚上,看着懷中睡熟的喻森,溫涵宇的思緒越飄越遠--
八年前,他追着線索一路查到聖安孤兒院,他以資助人的身份進入孤兒院,去了幾次都沒結果。
就在他想另尋他法的時候,一個瘦瘦小小的孩子突然拉住了他的衣服。
“大哥哥,你是來帶我們離開這裡的嗎?”小孩子臉上髒兮兮的,看不清模樣。
溫涵宇蹲下身,“你為什麼想離開這裡?在這裡過得不好嗎?”
“那些叔叔隻喜歡哥哥們,不喜歡我,晚上也隻摟着哥哥們睡覺。”
溫涵宇再要問,那個孩子就被急匆匆找來的工作人員帶走了,臨走前,指了指小孩子的頭,暗示對方有精神疾病。
之後溫涵宇又來過幾次,都再沒見到這個孩子,每次都被工作人員以各種理由搪塞了過去。
就在他要離開、另尋他法調查的時候,一道細小的聲音突然叫住了他。
“大哥哥,你要走了嗎?”
順着聲音望過去,身後隻有一堵年久失修的圍牆,溫涵宇竟然沒看到那個孩子在哪兒。
“這兒,大哥哥,你蹲下,牆上有道裂縫,我能看到你。”
溫涵宇蹲下身,果然看到了一雙晶亮的眸子。
從小男孩口中,溫涵宇對孤兒院裡的勾當有了起碼的了解,但調查需要時間,他把線索交給了當時是刑警隊長的張榮安。
之後溫涵宇又來過幾次,最後一次,溫涵宇帶了尹逸晨一直嚷着要吃的糖葫蘆給小男孩,還承諾要帶他和哥哥們一起離開這裡。
“大哥哥,你還沒告訴我名字呢。”
“你叫我宇哥哥就行。”
這是他和那個孩子最後的對話。
收網那天,消息走漏,溫涵宇想不管如何,先把小男孩帶出去,可當他驅車趕來的時候,隔着幾裡地看到了一片火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