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内使對平陽王也頗為殷勤,語焉不詳地笑道:“王爺府中又要添喜事了,敢問莊娘子何在啊?”
平陽王當即明白此次旨意與莊姝有關,忙喚了婢子去尋莊姝,又讓人去喊王妃。
王妃聽得聖旨二字便不滿怠慢,忙換了朝服,攜院中奴仆去了正廳。
王妃到了正院才知此次聖旨與莊姝有關,她知道莊姝午後去了彭府,便派會騎馬的家奴上騎上快馬趕去彭府将莊姝尋回。
誰知家奴從彭府回來卻道娘子先前就已與彭娘子辭别回府了。
平陽王與王妃自是心急,又派了家奴上街找尋。
派出的人不過去了兩刻鐘,莊姝一行便回了府。
眼下莊姝正往正廳走去,阖府上下一片寂靜。
雁遠跟在莊姝身後察覺有異,一顆心撲通撲通跳個不停。
二人到了正廳,便見門口烏壓壓跪了一群家奴。
而平陽王與王妃正穿着朝服候在正廳内。
幾人已然看到莊姝。
廳中一位面白清秀的内使見到莊姝眼中閃過贊歎之色,忙笑道:“這位便是莊娘子?娘子快快來接旨吧。”
說罷,王爺與王妃俱都跪下,莊姝忙跪在二人身後。
那内使虛咳一聲,瞥見衆人都跪下便将聖旨徐徐展開,高聲念道,“奉天承運皇帝,诏曰:‘朕聞平陽王之義女莊姝,秉性端淑、姿容秀麗、有柔明之姿,可為太子良娣。擇四月廿八日入東宮,爾當敬宣婦道,無忘姆訓。’”
内使說罷,平陽王與王妃心中一駭。
王妃見莊姝隻呆呆地叩着頭,并未領旨,她忙對莊姝小聲道:“阿姝,還不快上前領旨。”
莊姝這才回了神,忙從内使手上接過聖旨,叩拜謝恩。
内使臉上堆着笑道:“良娣快些起身吧。”又指着身後兩名禮官道:“這二位禮官使君便是指派給良娣的。”
那二人便對莊姝行了一禮。
内使又道:“聖上責二位良娣四月廿八入東宮,咱們時日不多,得盡快回京才是。”
莊姝聽說有兩位良娣,便說:“敢問内使,另一位太子良娣出自何府?”
内使笑說:“另一位良娣是太常卿府中的許六娘子。”
莊姝喃喃道:“原來是她。”不由想起當日篝火宴上對許六娘子的驚鴻一瞥。
王妃聽内使道莊姝一行要趕在四月廿八日入東宮,心知莊姝此番進京她們若要再相見便是遙遙無期了,心下不免有幾分傷感。
内使與禮官并三位東宮女官便在平陽王府住下。
平陽王府的莊娘子被選作太子良娣這一消息很快就傳開。
一衆官夫人聞訊皆登府賀喜。
因莊姝此時身份特殊,不好再出面接待。
平陽王妃迎來送往,忙了兩日才得閑。
這日王妃來到莊姝院中,才進了院子便覺變化頗大。莊姝對待下人一向寬和,故而院裡的小婢女們都有些懶散。
今日一來,不單院子各處角落灑掃的纖塵不染,院中服侍的婢女們進進出出皆恭敬有禮,步調一緻。
一名女官見王妃來了,便福身請安,身後婢女進了裡屋通報,得了回話。女官這才請王妃入内。
王妃邁着端莊地步子進了内室。
莊姝見她福了一禮,王妃道:“這兩日禮儀學得可還行?”
莊姝見兩位女官立在一側,對王妃點了點頭,卻偷偷朝她眨着眼。
王妃微微一笑,對女官道:“我有些話要對良娣說。”
兩位女官也很識趣,福了福身便退下了。
王妃喚了一聲雙珑,便見雙珑拿了個錦盒置于案上。
王妃打開盒子,拿出兩張單子道:“這是我原先為你準備好的嫁妝單子,如今你要進宮,單子裡諸多東西都用不上,我便做主将這些換作銀錢好讓你帶在身上。”
見莊姝眼角泛紅,臉上有隐忍之色,王妃也不禁紅了眼眶道:“我将你接入府中時你不過才五歲,這些年我待你視若己出,不想我們母女這麼快便要分離。”
莊姝用帕子拭了拭眼睛,起身對王妃跪拜道:“阿姝跪謝王妃與王爺多年養育之恩,惟願王爺與王妃順遂無虞,福壽綿長。”
“好孩子,快起來。”王妃忙起身将她攙扶起來,道:“我與王爺遠在涼州,無聖上旨意便不可進京,往後便隻有你一人在京中了。”又道:“如今你身邊伺候的雁遠、長琴、阿福可都帶進宮?”
長琴與阿福在王府無依靠,她自然要帶在身邊。雁遠的爺娘都在王府管事,她還得問問雁遠可願意随她一道入京。
莊姝便将她的這番打算說給王妃聽,王妃聽了點頭道:“你是個心軟的主子,這樣安排也好。”又道:“東宮自會必然女官服侍,可身邊總要有自己人才好。”
莊姝點頭稱是。
王妃看她一眼,躊躇片刻才開口道:“昨日彭夫人來了,亦送來賀禮。”
莊姝知道王妃想問她與彭尚武之事,便道:“那日我去彭府,彭家便無意再提提親一事。王妃日後不必顧及我,隻當我從未提與彭家之事。”
王妃略吃了一驚,但很快也應聲;“既如此,我便知了。”
莊姝又想到穆竣,不知他在軍營是否聽說了這件事。
縱使難開口,莊姝還是對平陽王妃道:“不知阿竣知道此事會作何反應,若他還是不能放下,也勞王妃替我帶句話,孟娘子定會是一位好夫人,望他對她珍之,愛之。”
王妃聞言不禁拭了拭眼角,隻點頭不語。
待二人情緒稍平靜了些,王妃便又叮囑其他事情來。
從前不知,待到要分離之時,王妃便覺哪哪都放心不下,竟有諸多事情要囑咐。
二人說了許久,期間又抹了幾次眼淚。
直至最後,王妃對莊姝道:“你馬上就要離開涼州,臨行前,去拜一拜你耶娘。”
莊姝道:“我也正有這個打算,想着明日去趟福鼎寺祭拜我阿耶阿娘。”
王妃握着她的手颔首,一時竟也不舍得放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