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莊姝找來雁遠三人說話。
雁遠站在長琴與阿福二人前面,聽莊姝道要将她們二人帶進京,她不由絞着自己的手。
莊姝見雁遠垂頭不語道:“雁遠,長琴和阿福與你不同,你阿耶阿娘皆在王府,你想随我入京還是留在王府。”
雁遠不假思索道:“奴婢想随娘子入京。”
莊姝見她毫不猶豫便答了,心下尚有些顧慮,“你不再想想?此番随我入宮。将來也許就沒有機會回來了。”
雁遠眨了眨濕潤的眼睛,點頭稱:“奴婢早就想好了,奴婢自小跟在娘子身邊,從來都是娘子去哪奴婢便去哪。”
這幾日她便同爺娘商議過此事,雁遠自己想跟随莊姝,爺娘便也不反對,隻囑咐她在外要照顧好自己。
“好。”莊姝含笑點了點頭,“你願意随我入宮也好,以後在東宮有你們三人與我作伴,我也安心。”
莊姝話落,雁遠幾人都有些動容。
長琴這時調侃道:“不知東宮是否管束奴婢飯食?能不能開小廚房?不然我們小阿福吃不飽可怎麼辦?”
阿福身子長得快,嘴饞得緊,肚子也填不滿似的,如今院子裡屬她吃得最多。
現下此事被長琴拿到莊姝面前說,阿福不由羞得滿臉通紅。
她氣咻咻地盯着長琴又說不出反駁的言語,直至兩頰漲得就如同案上擺放的山楂糕一般顔色。
可阿福心下卻着實擔憂,便問莊姝,“娘子,東宮當真管束奴婢吃食嗎?”
三人聞言皆是一笑,莊姝說:“放心吧,定餓不着你。”
阿福聞言便下笑起來,也不顧長琴戲谑的目光,隻要能吃飽飯就好了,她再不想挨餓了。
幾人說話,屋外有女官高聲提醒道時辰不早,請良娣早些歇息。
屋中幾人立時噤聲。
雁遠和長琴便服侍莊姝洗漱入寝。
莊姝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卻有些難以入眠。
回想起方才阿福問的話,她雖提及的隻是吃食一事,可是這也不得不讓莊姝直面自己内心的憂懼。
入東宮于她而言是一條未知的路。
普天之下,除了聖上沒人能大過太子。
她僅有一些自作主張的小聰明,也不知在那偌大的皇城,她的未來又将如何?
第二日莊姝前往福鼎寺祭拜父母牌位過後便回王府收拾入京所帶的行囊。
那日宣讀聖旨的内使姓黃,從前在宮中服侍成钰公主,後來公主出宮建府,黃内監便被分配到東宮。
這次能來涼州,他也費了些功夫,自然希望能将這樁差事辦好。
好在這位莊良娣性子寬厚,為人也和善,他定下明日啟程回京,她未有反對之詞。
如此,黃内監對她亦有照拂之意。
他們一行進京原隻規定三倆馬車随行,如今莊姝帶了三名婢女并原先的三位女官,三輛馬車于她們而言便有些擁擠。
莊姝便提議讓平陽王府随行一輛馬車,如此女官和婢女們路上也舒服些。
這原是逾矩的做法,但是黃内監卻允了,隻不過說好平陽王府的馬車不得入京,到了城門外,還是按照原來的車隊進京。
莊姝知道這是規矩亦明白他的難處,點頭應下。
臨行之前王妃又來了院中,她将兌換的金銀細軟給了莊姝,又把雁遠長琴還有阿福為奴的契書一并交給她。
莊姝也拿出一套明黃的襦裙托王妃轉贈尚意,這是她托栾蘅在京中衣帽肆内替栾蘅買的一身襦裙。
那店中小厮果然沒有騙她,隻要給錢,便是天涯海角也送得。
襦裙上月才送到莊姝手上,原想待尚意生辰再送她,哪知她就要離開涼州,二人怕也再難見面。
莊姝又拿出一包她先前裝好的銀子,請雙珑替她轉交給雁遠爺娘,莊姝道:“原想讓雁遠轉交,又怕她不肯收下,煩請姑姑替我走一趟。雁遠耶娘隻有她一個女兒,往後雁遠随我入了宮,這些銀子便當是我給他們二人養老的銀錢。”
雙珑接過道:“雁遠能随娘子入京亦是她的福分,娘子既已安排好,奴婢便替雁遠爺娘謝過娘子。”
翌日清晨,莊姝便在團團白霧中踏上了新的征程。
一行人出了城便往官道走去,此時天光大亮,官道上的行人見他們打着皇家的旌旗紛紛避讓開。
一路平靜無事。
莊姝昨日輾轉難眠,今日又起得早,眼下便坐在馬車中假寐養神。
雁遠和長琴同坐在她右側,二人見莊姝閉目亦不敢出聲,隻安靜坐着。
此時馬車外面傳來急急的馬蹄聲,長琴閑坐無事,便掀開一角車幔好奇地向外望去,隻見官道上來往的人紛紛向她們一行投來好奇探究的目光。
長琴蓦地看見一人,她慌亂地拍了拍雁遠的手,又怯怯望一眼莊姝,見她依舊閉着眼。
長琴附在雁遠耳邊急道:“我看見世子了。”
雁遠亦是一驚,忙掀起車幔望去,果然見世子正騎坐在一匹黑色駿馬之上。
眼下他與她們隻相距大約一丈遠,正不緊不慢地與她們馬車同行。
二人對視,同作閉口狀。
又行了一段路,直至快出涼州城地界。
長琴再看,馬車外已不見世子與他的馬,她不由舒了一口氣。
莊姝一行在四月十八日抵達京城。
入京後,她暫且被安置在皇城中的一座别苑内,待到四月廿八日再由東宮的轎辇将其從别苑迎入東宮。
黃内監将莊姝一行安置好便回宮複命,隻留三名女官在别苑内照顧莊姝起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