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娣所住的寝殿燭火通明。
竈房幾名宮女内侍擡着兩大桶的熱水進了莊姝的浴房,雲映和雁遠服侍莊姝洗漱,替她換上一件水粉色薄衫。
出了浴房,莊姝雙頰未施胭脂卻始終挂着一團紅暈。
寝殿内室,李谡亦穿着一間明黃的寝衣,正翻着一本她平日用來打發時間看的詩集。
莊姝進了内室,宮婢們皆退了出去。
李谡見她來了,放下詩集淺笑着說:“眼下可清醒了?”
莊姝不輕不重嗯了一聲。
方才莊姝是被他抱下馬車的,才下馬車她便醒了,隻馬車上睡了一覺醒來時不知今夕何夕,睜着眼茫然地望着他。
此刻她是真醒了,零星的醉意也全然消散。
“過來。”李谡見她躊躇不前,不由開口說了二字。他在身側位置拍了拍。
莊姝緩緩走向床榻,依言坐下。
一绺烏發自鬓邊垂下,不偏不倚蓋在她眼尾處,李谡擡手将其順至耳後,觸到她發燙的耳間,不由問:“你怕我嗎?”
莊姝擡眸看了他一眼,搖搖頭。
她知道自己并不怕他。
李谡見狀又是輕輕一笑,兩指并攏将她的衣帶上細繩輕輕扯出。
莊姝直覺太子是在欺負她。
她背過身,原先穿的水紅綢衫不知為何到了自己枕下,她随手抓了過來,便胡亂在臉上一抹,将眼中淚水拭去。
而李谡渾然未覺,隻喚了宮婢進來侍候。
幾名宮女擡了個木桶進内室屏風後,雁遠和長琴伺候莊姝洗浴,李谡則去了外間的浴房。
待莊姝再回内室,李谡已然洗漱完畢,又捧着她的那本詩集在看。
莊姝小臉一白,愈發覺得腰腹大腿發酸,若不是他已注意到她出了屏風,她真想退回屏風後面。
李谡見她眼尾紅紅的,眼睛也有點腫,李谡下榻走向她。
走近更覺她雙目紅腫,他溫熱的指腹撫在她眼尾,“哭了?”口吻中蘊含有些疼惜又有幾分歉疚,隻他言語帶着高位者一貫的冷硬,她自然察覺不到。
莊姝垂眸不語,心中兼有些惱意。
明明是兩人一起經事,為何她疼得這般難受,他卻一臉春風得意?
李谡拉過她手,下意識做出一個自己從未做過的舉動,他将她的手放在唇邊讨好地點了兩下,“下次再不叫你疼。”這話中帶有些誘哄意味。
莊姝聽出來,不由嗔了他一眼。
李谡見狀一笑,拉着她一道入了榻。
翌日莊姝醒來李谡已去上早朝,内室一片靜谧。
昨夜的屏風尚未撤下,遮住右側窗牖的光。
醒來之後身上更覺被馬車碾過般,她擡了擡胳膊,一陣無力。
“雁遠——”她喚了一聲,才覺自己喉間幹涸,明明昨夜喝了不少水。
後半夜她嗓子發幹,太子起身給她倒了兩回涼茶。
雲映帶着宮女守在外間,聞聲忙領了人進來伺候她穿衣洗漱。
莊姝這才發覺内室纏枝蓮花紋鼎内放置了兩塊冰,此時正發着陣陣涼氣。
雲映觸到她的目光,淺笑着解釋:“殿下得知良娣畏熱,特讓人鑿了冰放于室内。”
怪道今日一覺睡到此時,從前她早被熱醒了。
她目光在内室逡巡片刻,内室一切如舊,仿佛昨夜的人與事都是虛影。
雲映見她眸光淡淡,又有些恍惚,道:“良娣可要傳早膳?殿下上朝前囑咐奴婢們不許喚良娣起身,又道下了朝會來陪良娣用早膳,眼下離殿下下朝回宮約莫還有半個時辰,良娣可要先吃點東西墊墊肚子?”
莊姝倒不覺餓,隻說口幹。
雲映忙喚了人去倒茶。
莊姝端着茶盞正欲入口,忽覺有些奇怪。
她低頭一看,見與平常茶水色不同,便問:“這茶不是咱們宮中從前的龍井嗎?”
雲映蓦地一笑道:“這是按殿下身邊一位神醫配方煮制的茶水,聽聞喝了對身子有益。殿下便囑咐奴婢先給良娣嘗嘗,若是喝得慣日常可多飲用。良娣可喜歡這個味道?”
莊姝聽雲映一早便滿口殿下殿下,指尖摁着茶盞,眼帶幽怨地望了她一眼。
雲映顧自沉浸在太子殿下珍視良娣的喜悅中,不曾留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