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姝心底愈發不安起來。
莊姝撩起簾子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似潑墨的黑夜裡隻有嗚咽的寒風作伴。
“拿我的大氅來。我們去麗政殿。”
“良娣!”雲映和雁遠齊聲喚她,如今尚不清楚緣由,二人想起上回栾二郎之事,自然希望她能三思。
莊姝知道眼下最好的選擇是待在自己宮裡,隻等太子消了氣來尋她。
可要她這般不明就裡地縮着,她卻不願,總得去看看他。
莊姝決然道:“快去。”
二人替她拿來大氅,耳衣和圍脖。
待将她包裹得密不透風後,莊姝隻叫雲映披上大氅與她一道前去。
兩人提着燈籠往麗政殿去。
路上碰見寶瓶帶着一個宮女提着食盒正從麗政殿方向走來,二人對莊姝福了一禮。
雲映笑問:“二位可是自麗政殿回來?”
寶瓶颔首,笑道:“時下嚴寒,太子妃命奴婢給殿下送羊肉湯暖身子。”此話一出,她身邊提着食盒的宮女不禁将手中之物握得更緊。
莊姝聞言看了眼宮女手上提着的食盒,邁步往麗政殿去。
雲映匆匆與寶瓶道别,幾步跟上莊姝步伐。
二人走後,寶瓶面色陡然變得難看起來,她凝視着莊姝離去的背影。
若此番殿下拒了太子妃的心意卻召見了莊良娣,那麼太子妃便徹底輸了。
寶瓶越想臉色越難看,她從宮女手上接過食盒,厲色尋斥道:“太子妃賞你的手镯也敢弄丢,還不快回去找尋!”
小宮女愣了片刻方反應過來,忙道:“奴婢這就回去找。”說罷便低頭玩麗政殿方向找去。
“良娣怎的來了?”魏讓見莊姝來了,又驚又喜,忙上前迎了幾步。隻他下午才受了杖刑,此時屁股又麻又痛,走起路來姿勢古怪又好笑。
不過此刻卻無人在意這點小細節。
莊姝道:“勞煩内侍通禀一聲。”
魏讓心裡喜憂參半,隻願他這次不要賭錯了,回了莊姝便半拖着腿往内殿去了。
過了會兒,隻見魏讓一臉喜色走了出來,“殿下請良娣進殿。”
莊姝與雲映皆松了一口氣。
莊姝對雲映道:“外頭冷,你去偏殿等候。”
雲映福身稱是。
待莊姝進了内殿,雲映卻不着急離開。
她往魏讓所在位置靠了靠,想要探聽些消息。
魏讓一問三不知,雲映知道他是裝的,又見他此番當真受了不輕的責罰便也未追問。
魏讓緊閉着唇,任誰問起今日之事都說不知道。
阖宮皆不知緣由,他心底卻猜出了七八分。
被處置的内使叫彭袁,平日頗有體面,魏讓原想培養他當個左右手,不想他卻犯了大忌。
彭袁負責殿下在麗政殿的起居事宜。
有一日太子喚了他拿避子丸,殿下不曾明說,估摸是彭袁自個兒猜測出來的。原也不是大事,壞就壞在他将此事告知了長吉殿中的沁玉姑姑。
這無疑是出賣了殿下,犯了殿下的忌諱。
莊姝邁入麗政殿時不免想起上回在殿内發生的事。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嗅到殿内一股熟悉的桂花香氣。
她往後殿走去,隻見屏風上倒映着一道黑色影子。
“殿下。”莊姝不安且遲疑地喚了一聲。
“進來。”他的聲音又沉又悶。
莊姝越過屏風,見李谡正一人坐在小桌上獨酌。
李谡讓她往前,莊姝便往前兩步。
他坐着将她盈盈一握的腰身環住,半晌才低語問道:“阿娘對你提了子嗣一事?”她從未在他面前提及過。
太子是因為此事發怒嗎?莊姝心下疑惑。
莊姝颔首,“倒是提起過幾回。”見他不語,關切道:“殿下是為此事傷神嗎?”
“阿娘為難你了?”
“皇後并未因此為難我。”
她如此纖細瘦削,他不敢想象若是她有孕。
倘若她因此出了什麼差錯,李谡隻恐自己會失去她。
李谡忽地開口:“是我的錯。”
察覺到太子今日舉止異常,又聽他反反複複說是他的錯,莊姝似安慰又似哄勸般說道:“殿下沒錯,殿下是醉了。”
李谡的吻輕輕落在莊姝腹部,片刻,他擡起頭與莊姝對視。
他的眼裡蘊藏着莊姝看不懂的情緒。
莊姝撫上李谡的臉頰,溫熱細膩,她從未見過哪個男子有同他這般的相貌。
即便已是從熟悉到自然,她依舊會為之動容。
二人似乎不曾同今日這般,莊姝俯視着李谡,有一瞬間她認為自己窺見了太子心底柔軟的一角。
“阿姝。”李谡呢喃一聲。
莊姝并未聽清,待她俯下身,李谡已阖眼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