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姝,阿姝。”一聲高過一聲的叫喚響徹山間。
李谡發現自己置身于邙山之中,四周漆黑而寒冷,周圍有零星高舉火把的禁軍。
“阿姝——”
他聽見一個并不陌生的聲音,是平陽王世子穆竣。
此時北風呼嘯而至,意識到莊姝出事,李谡心中又急又慌,從禁軍手上拿過一個火把往東北方向尋去。
“殿下,世子已尋到良娣。”此時一名禁軍上前禀報道。
李谡大喜,忙策馬往二人所在方向找去。
隻見穆竣抱着莊姝一步步向他走來。
他上前兩步欲從穆竣手上接過莊姝,莊姝臉上卻露出惶恐詫異的神色,環抱着穆竣的雙手擁得越發緊了。
見狀,穆竣挑釁地看了他一眼,遂抱着莊姝上馬離去。
阿姝——
李谡此時才覺自己無法出聲,策馬欲追上二人,卻發現所有人頃刻間都消失了,黑沉沉的山間獨剩他一人。
“殿下。”一道輕柔地聲音在他耳畔響起。
李谡悠悠睜開眼,莊姝正披散着頭發俯身站在榻前,細軟的發尾輕輕掃過他的面頰。
見他醒了,莊姝道;“已到寅時末,殿下該起來上朝了。”魏内侍已經在外等候多時。
原來方才不過是一場夢。
李谡絞着她的頭發,惹得莊姝不滿睨他一眼。
李谡見狀輕輕一笑,又聽殿外傳來魏讓的聲音,便知不早遂起了身。
日常服侍太子的幾名宮人聽命入内服侍李谡穿衣束發,莊姝也披着大氅坐到另一側的榻上。
“時辰尚早,不若再睡會兒?”李谡道。
莊姝搖搖頭,她在此本就于理不合,便道:“妾一會兒便回宜秋宮,殿下莫誤了上朝的時辰。”
李谡颔首又道:“今日無事,待下了朝孤與你一道用膳。”
莊姝側頭看他一眼,有些不滿,“殿下不守信,昨日便說要去宜秋宮用午膳。”
殿内宮女們聽莊姝這般說,早吓得大氣不敢出。
莊良娣怎敢質問太子殿下?
衆人見此愈發小心行事。
哪知太子并未動怒,反而笑盈盈道:“昨日是我的錯,我确有一事要同你說。”
莊姝好奇,下榻往李谡跟前走去。
此時他已穿戴完畢,宮女們便一一退下。
莊姝問他:“殿下有何事要說?”
魏讓在外急得一腦門的汗,眼看時辰過了,太子可千萬不能誤了上朝的時辰。
他便頂着預備受罰的決心沖殿内喊道:“殿下,咱們該走了。”
莊姝也知不能誤了他上朝,忙道:“妾等殿下回宮。”
李谡颔首,握起她的手道:“眼下外面寒冷,你且在此歇一歇。”他既如此說,莊姝便不再堅持。
李谡下了朝便直奔宜秋宮去。
待二人用了早膳,李谡便将他服用避子丸一事說了。
莊姝聽罷隻覺身上一陣冷寒,她不禁打了個顫。
李谡見她面上有異,便道:“阿姝,我并非不想你有孕,隻眼下并非最好的時機。”
莊姝聽罷隻木木點了點頭,再次看向他的眼神卻冷了幾分。
子嗣一事于莊姝來說并不十分緊要,即便皇後多番言語試探,她也隻是有些困惑。
尚意與阿蘅先後有孕,子溪亦是婚後不久便有孕。
如今她入東宮已半年多,尚無任何音訊。
從前在涼州也聽聞過有的婦人在子嗣一事上生來便不利。
她隻當是自己的問題。
今日太子卻說他私下一直在服用避子的丹藥。
莊姝談不上難過,但心底卻有幾分失落。
皇家子嗣自然有諸多要考慮的因素,也許這便是太子尋了白頭神醫為太子妃調養身體的緣故。
她的反應實在平靜,李谡以為對他該有诘問,她卻隻微微颔首。
“你可有什麼要問的?”
莊姝微微搖頭,“殿下行事定有殿下的道理。”
莊姝的反應的确是李谡所期望的。
因要将此事告知她,李谡心中也十分擔憂莊姝會為此責怪他。
他甚至想若因此莊姝在他面前失禮撒潑,他也隻作沒看見。
卻不想她連問都并不過問。
看她面容娴靜,一切順從他的意思的樣子,李谡心中卻并不似預料般歡喜。
可要發作,她如此知事理卻也發作不起來。
二人沉默對坐,莊姝忽地起身,“前日安遠侯送來了年禮,妾今日還得去庫房準備回禮,殿下昨日吃了酒,現下可要再睡會兒?”
兩日後便是歲除,明日朝廷便要休沐,她今日需得備好禮,叫人送去安遠侯府。
雖說普通世家的侍妾并不能與正妻同席,但莊姝是東宮太子的侍妾,身份自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