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上泛起一陣冷風,棠毓攏了攏身上大氅,見張六娘子披着一件粉色大氅,遠遠看着似與梅花融為一體。
是了,她這般清高之人自然喜愛梅花這等高雅之物。
“張六姐姐在看什麼呢?”棠毓負手走了過去問道。
張六娘子聞聲回頭,見是棠毓郡主,她們平日并無交集,不知她為何突然親近。
便也禮貌回道:“妾看這處梅花開得好,不由駐足欣賞半晌。”
棠毓長長哦了一聲,她探頭往月洞門後望去,隻見另一座的園子更大,兩邊連廊皆建依水而建,連廊上已有許多人湊在一起。
見池中不時有鯉魚露出腦袋,原來大家都在喂魚,瞧着倒很有意思,棠毓便提議道:“不若我們也去喂魚吧!”
張六娘子素來不愛擠在人堆裡,便婉拒:“妾應了皇後要再畫一副寒梅圖,郡主随大家去頑罷。”
棠毓暗暗撇了撇嘴,心道此人無趣得緊,可想起她阿娘的囑咐,便斂着性子道:“我瞧那裡人多也不好頑,還是陪姐姐在此賞梅罷。”
張六娘子頗為詫異地看了她一眼,不知這棠毓郡主今日為何要跟着她。
棠毓自幼嬌慣,便是想學讨好人的手段也做不到。
眼下她覺得自己盡了十分力,在張六娘子看來卻隻認為奇怪。
礙于棠毓的身份,張六娘子并未多言,隻默默觀察梅花綻放的姿态。
棠毓這般讨好她皆因宣王妃的授意。
宣王妃在皇後跟前察覺出皇後欲擇張六娘子為太子良娣。
府上萬毓同宜秋宮的莊良娣關系甚好,棠毓心有不服,聽聞張六娘子日後也要進東宮,自然尋了人來讨好。
且說二人都是良娣,莊良娣根基遠在涼州,又隻是王府義女;張六娘子卻不同,她的祖父是當朝太師,其阿耶也在京中任禮部侍郎,況張六娘子本身在京中也極有聲譽。
二人孰輕孰重,不肖多說。
誰知張六娘子對她卻十分冷淡。
棠毓到底不舒服,陪張六娘子賞了會兒梅便借故離開了。
外頭喜慶熱鬧,莊姝院中就稍顯安靜。
她如今住的院子叫映月居,因院中有一汪形似彎月的池子而得名。
栾蘅和呂廣秀此時都在莊姝院内。
栾蘅肚子漸漸大了起來,行動不方便,又怕席間磕了碰了,索性躲在了莊姝院内。
栾蘅自窗棂看向庭院,隻見院中栽種了許多的桂花樹,便問:“這裡怎麼種了這麼多桂花?”
莊姝回道:“太子府各處都是太子妃一手操辦,我倒不曾細問。”
栾蘅扶着窗棂道:“阿姊贈我的桂花釀尚未開封,恐怕隻能等到今年的中秋再飲了。”
莊姝輕輕摸了摸她肚子道:“這又不打緊,什麼時候吃不是吃?”
三人笑說幾回。
栾蘅忽然問:“外間傳言年後聖上欲讓張六娘子入東宮為良娣一事,到底幾分真幾分假?”
莊姝聞言隻搖了搖頭,“我在東宮亦有耳聞,隻此事我不好過問。若是真的,屆時定有聖旨下來。”
“良娣糊塗,如今太子獨寵你一人,你尚且這般小心行事。若張六娘子當真入了太子府,憑她的手段和家世,她定不拘良娣這一身份。”呂廣秀不免擔心。
莊姝淡然一笑,“二娘說得是,隻依照你的說辭,我想如今坐不住的人應當是太子妃了。”
呂廣秀和栾蘅對視一樣,呂廣秀無奈道:“認識良娣這麼久,你除了在打馬球一事上認真,對其餘一切都淡然處之。難道連太子殿下在你心中也不重要嗎?”
呂廣秀的話似一根刺紮入莊姝的心裡,讓她無比清醒地察覺到痛意,這話她也曾想問問自己。
莊姝抿了抿唇,一時無言。
太子在她心裡很重要嗎?她當真不知。
她隻覺得如今有他的照拂,她作為太子良娣過得很滿足。
二娘要她對此事上心。
可是她又能做什麼呢?難道憑她這區區良娣能改變聖上的旨意不曾?
難道她能在太子殿下面前表示不快,要他不許再納其他人。
這簡直是癡人說夢,莊姝從未有過阻止張六娘子入東宮的想法。
衆人都傳張六娘子不願入東宮,莊姝卻覺得不盡然。
幾次相遇,她能感受到張六娘子對她的抵觸和敵意。
若她當真對太子無意,莊姝想不出她這般行事的緣由。隻此事有關她的名節,莊姝從未對外人說起過。
栾蘅也道:“阿姊,二嫂嫂此話也是為你好,你莫要責怪。”
莊姝說:“我自然知道二娘的用意,隻此事并不由我做主。我如今能得殿下恩寵已十分滿足,旁的再不敢多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