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話本該是顧麟的母親,太後娘娘同他說的。
可太後眼中隻有權勢,顧麟甚至能想象得到,如果是和太後說這些話,太後隻會責罵他不争氣。
會說這是天下人人都想要的位置,他卻如此不争氣。
會說他不如他太子哥哥的一根手指頭,如果太子哥哥在世,她就不用為了太子哥哥殚精竭慮。
會說他身在福中不知福,會說他裡外不分。
可到了鐘心這裡,給他的都是安慰,都是鼓勵。
“皇嬸,我真的不喜歡,為什麼我要做這個皇帝,皇叔做不行嗎?”
顧麟鼻尖泛酸:“我從小就沒學過這些,我不喜歡坐在那個位置上,不喜歡别人逼着我做這個做那個,不想我做一些喜歡的事情,被訓斥不符帝王威儀。”
“我隻想像以前那樣,做一個什麼都不想安分守己的皇子。”
鐘心歎了口氣:“人活在世間,誰能完全憑借心意過活呢?”
“更何況是深宮裡的人,更是身不由己,你該慶幸,在這場争鬥的結局中,你是獲勝者,你想過沒有,如果三皇子登基,我們的下場是什麼?”
“他會允許你安分守己的做皇子麼?他會相信你真的安分守己麼?”
顧麟沒說話,雖然他不聰明,但他也不傻,他清楚太子哥哥是因為誰沒了。
是三皇子,是三哥做的。
“現在你還沒有完全掌握權勢,也許等你長大一些,完全将權勢玩弄于股掌之中,你就會覺得這個位置可真是太好了。”
鐘心看着顧麟道:“那個時候,也許你就開始防備你皇叔。”
“怎麼會!”
顧麟斬釘截鐵:“我才不會,我知道皇叔不喜歡這個位置,和我一樣不喜歡。”
鐘心挑眉,這顧麟可說錯了,顧子吟可太喜歡了。
“那你皇叔喜歡什麼?”
她想到之前,也是這般問顧麟,顧麟說了許多顧子吟的不喜歡,不喜歡過節,不喜歡進宮。
“喜歡皇嬸啊。”顧麟這次毫不猶豫回答。
鐘心被搞得臉頰绯紅:“小孩子知道什麼是喜歡。”
“怎麼不知道呢?”
顧麟搖頭晃腦:“就像我喜歡和皇嬸一起讨論東家長西家短,隻要一提起心裡就興奮,說起來興緻勃勃,一點都不累。”
前院
顧子吟滿臉不快,最好秦相有重要緊急的事情來找他。
要不然他真的會不顧禮儀将秦相攆走。
“攝政王。”
秦相對着顧子吟行了一禮,短短幾個月,他老了好幾歲。
“什麼事?”
顧子吟回了一禮,坐在主位上,省掉寒暄的話,直奔主題。
他想着速戰速決,趕緊解決了事情,好陪鐘心去吃飯。
“額…”
文官一向喜歡先寒暄片刻,再鋪墊半刻,最後再試探半刻才能說出去主要目的。
尤其秦相乃文官代表,更是如此,見顧子吟打直球,一時之間居然不知道從何處說起。
“是這樣的,舞陽侯世子即日護送三皇子靈柩回朝,這三皇子回京的規格……”
說到這,秦相對着顧子吟拱了拱手:“百姓尚且不知三皇子謀逆,事情已經過去,不知可否讓三皇子以王爺身份入京安葬。”
顧子吟看着秦相對着他作揖的動作,明白了。
說什麼拿不準三皇子是什麼規格,實際上,還是想讓三皇子清清白白的走。
這算是秦相為柔貴妃母子兩人求一個清白的身後名。
“就這件事?”
在顧子吟看來,死了就死了,身後名都是虛的,就算現在說三皇子是為國捐軀英勇善戰的忠烈,三皇子就能複活和顧麟搶皇位麼?
不過是一口薄棺草草下葬,和金鑲木棺葬入皇陵的區别罷了。
“是。”
顧子吟點頭:“那行,我知道了,稍後我會同聖上說。”
他看向秦相,看秦相還站在原地,有些不解的蹙眉:“可還有事?”
秦相一愣,沒想到這麼快,都不需要他說什麼,就解決了這件事,一時之間還沒回過神。
“沒,沒事了。”
“嗯,沒事本王就不多留秦相了,本王還要去教導聖上政務。”
說完,顧子吟站起身,一會鐘心都餓壞了。
鐘心和顧麟談完了沉重的話題,就開始談論一些讓人輕松的八卦。
還有京中心搜尋到的話本子。
顧子吟回來的時候,就見兩人談論起最新的話本談論的熱火朝天。
“忙完了?”
鐘心也不知怎麼的,見到顧子吟就想到顧麟那句脫口而出的:喜歡皇嬸。
“嗯,你哥哥這就回來了,護送三皇子的棺椁,秦相想為三皇子請一個身後名,不想讓他背着造反謀逆的罪名。”
顧子吟看向顧麟:“聖上覺得如何?”
顧麟一掃剛剛輕松的姿态,此時正襟危坐,像是面對老師提問一般,措辭嚴謹,一句話先從腦中過了好幾遍才開口。
“朕覺得…可以。”
說完,他悄悄擡頭去觀察顧子吟的臉色,想從中獲取一些蛛絲馬迹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