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個問題,你知道哪裡有雷靈根嗎?”
百蒼的聲音很輕。
“你還是要回去嗎?”
在百蒼問出那句話時,景明好像聽到了另一道聲音。
“今天也不回家嗎?”
是幻聽嗎?
神魂不穩确實會出現這樣的症狀。
見他不答,百蒼又問了一個問題。
“那你還會回來看我嗎?”
“那你們什麼時候回來?”
另一道聲音再次響起。
景明捂住腦袋,不過眨眼的功夫,眼前竟然模糊。
是眼淚。
為什麼?
“……”
百蒼見他狀态不對,忙過來扶他。
心髒像是被一隻大手攥着,景明有些喘不過氣來。
眼淚一直掉,滾燙的;耳朵也在疼,他聽不清百蒼在說什麼。
隻在視野徹底模糊的最後一刻記住了那張平平無奇的臉,将那雙眼中的擔憂徹底刻入腦海。
“……”
百蒼隻能看着,就像千年前果子進入魔淵。
他接住暈倒的人,明明很容易就抱住了,可又覺得他們的距離好遠。
世人傳:魔淵有果,名曰“幻”,可化世人所念之物。
可世人不知,幻果本不該在魔淵。
魔淵的幻果都是百蒼養的,但他再也找不到屬于他的那個果子了。
他的果子掉進了時空裂縫。
果子回來了,可因為身上有其他世界的氣息被排斥。
百蒼不知道自己該不該留下他。
-
景明夢到了高中那會兒的事。
那會兒他家裡沒人,每次放假他都要自己回去。學校管的嚴,差不多每兩次回來就要剪頭發。
剪完頭發回到家就又是一個人了。
一個人吃飯,一個人睡覺,一個人收拾家裡,洗洗校服什麼的……然後再看會兒手機。
學校的熱鬧帶不回家裡,好友列表安安靜靜。他所在的高中是市裡重點高中,卷生卷死的環境下,大家就算回到家也不怎麼聯系。
于是景明整個白天幾乎都在睡覺,半睡半醒間聽到手機的消息提示音又會突然從夢裡醒來,看到隻是話費提示時心裡會落空。
回過神後,他又開始發呆。
到底在期待什麼?
昏暗的房間中,最後一絲黃昏被窗簾阻斷。
到了晚上,他人又精神了。
景明也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麼了,他不玩遊戲不看小說,但就是喜歡熬夜。
夜裡睡不着刷題。
就像在學校一樣,下了晚自習,室友都學到十一點多,他卻精神着,當除他外的最後一個熄了台燈,他也熄燈躺下。
躺在床上,想想白天學的東西,又或是該預習或複習些什麼。
他其實很喜歡在學校的日子。
雖然人心各異,但至少熱鬧。
何況他是個自來熟的性子,跟老師同學關系都不錯。
隻是大家都有自己的事要做,漸漸地,他還是覺得自己是一個人。
高一是忙碌的,畢竟他所在的班級還是實驗班。
同學們上課學,下課也學。
“……”
那個時候,他們班裡有個很聰明的小孩,女孩,小他四五歲,跳級過來的。
姑且稱她小同學。
小同學的同桌總纏着讓她講題,不論上課,為此兩人都被老師說過。
景明多少知道點什麼,學習嘛,自己不想學,也不讓别人學。他初中那會兒也有個這樣的同桌,但這樣的“小打小鬧”影響不了他什麼。
第一次月考,果然如他所料,小同學的同桌去了普通班。
實驗班就是這樣的,開學第一次月考會決定了之後所在的班級,包括期末考。
按成績選的座位,小同學成績不錯,第二名呢。
當時景明就覺得這個世界挺不公平的,有的人明明很努力,成績一出,不進反退;有的人不怎麼學,依舊名列前茅。
第二次月考景明故意少些了幾道題,出成績時他第二。換座位時小同學沒動,他就跟她當同桌了。
十一二歲的小女孩,小小一隻,上課很安靜。
跟他有同一個毛病,那就是喜歡上課睡覺。
當然,跟她同桌不全是這個原因。
還有一個原因是……開家長會時他們的家長都會缺席。
景明記得,他這個年紀時,家長會父母也缺席。
他們太忙了。
小同桌很乖,但人的惡意總是很莫名其妙。
她幫着其他女生給自己遞情書,被老師逮到時也不吭聲,像個鋸嘴的葫蘆。
可惜,人心太涼,環境太冷,老師以“早戀”的由頭叫了她的家長。
景明有心想幫她解釋,但不能開這個口,不然就說不清了。
學校明令規定不能早戀。
但并不是說最後真的以“早戀”這件事停了人家的學。反轉是對照字迹後不是小同學的。
也是,那醜萌醜萌的小學生字體也不是誰都能模仿的。
正兒八經按流程上學的都是被語文老師每天“千叮咛萬囑咐”練字的,練個五六年都不至于那麼醜萌。
“……”
她在試探,試探所謂的家人是否會站在她身邊。
可惜,得到結果的時候失望了。
景明也想過,若是當時他幫人說話了,會跟着一起被叫家長吧?那他們會回來看看他嗎?
但他沒有那樣做,他們每個人都在試圖與自己,與自己周身的事物和解。
小同桌已經很努力了,不能給她添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