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春和說的,醒來給他講故事。
不是關于這個世界的,而是關于他自己的。
“都說年少時不能遇到太驚豔的人……”
景明知道春和要說誰,于是打斷他:“這話不是這樣用的。”
春和攤了攤手:“我知道,但想不到該用什麼詞去形容她。”
他們還在魔淵,這裡是魔淵深處的一個小屋子。
周遭暗沉沉的,外頭的風吹不進來,裡面的人也不知道外面的情況。
于是一個簡短又冗長的故事被娓娓道來。
與跳級的小孩當同桌,看着同桌在他升高二時考入大學,父母出車禍,她被收養,上大學,推算彩票中獎号碼,用中獎的錢買股,又在繼父繼母的幫助下開了家公司……
“你見過我的記憶,知道我大學學的是法學,而且我和童安在同一個大學……”
春和語氣無奈,繼續道:“暑假打工簽合同,然後被坑了。”
景明懷疑他大學沒有好好學,學法學的,簽合同被騙,說出去不被笑死?
春和看出了他心裡所想,吐出幾個字:“那合同是童安拟的,事前我仔細看了,但其中幾條條例繞得慌,甚至很雞肋……誰知道最後說理都沒地方說去。”
那件事的最後就是春和一個月拿了一千二工資,然後長教訓了。
景明已經不知道說什麼了。
他一直以為自己是不會被騙的,但竟然有個前例。
又想到系統拿給他的條約,他似乎知道這個條約是誰弄出來的了。
“大概五天後,她把工資結清了,校上講座還把這件事拿出來當反例……别這樣看着我,不止是我,當時找工作的學長學姐也是一樣的。”
景明将目光收回。
小同桌确實不是一般人,而他和春和人生的分叉口就是小同桌高考。
“她沒給你過生日嗎?”
景明擡手比劃了一下,大概是糖果形狀。
春和不說話了,定定盯着這小子。
哪壺不開提哪壺。
“她這輩子沒有參加高考,我們給她過了兒童節,有氣球,有糖果……”
他們玩得很開心。
“沒有,我的十七歲她沒有參加,她的十七歲我也沒有參加,童安這裡……”春和指了指自己的腦袋,語氣不太好道:“有毛病。”
景明:“……你怎麼還罵人家?”
雖然他有時候也不服氣,純粹是因為他努力了,而小同桌似乎什麼都沒幹。
春沒好氣道:“不是罵她,而是……腦癌。”
那兩個字說出口時,景明愣住了。
“……”
有的人可以無顧身後,一往無前;而有的人瞻前顧後,畏縮不前。
童安是前者,景明是後者。他做不到童安那樣決絕,不回頭,往前走……
景明知道,她其實很認真,她說她很多東西看一遍就記住了,考試不用草稿紙是因為可以在腦中演算……
她睡得太多了,每天都看起來很困的樣子。
原來……是腦子真的有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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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個問題,我腦門上的這個洞……”
春和的目光落在他頭上暗紅色的凹點上,心想還打得挺正,不偏不倚,正中眉心。
餘光瞥見門口那抹青色,他說:“正好人來了,你們說。”
景明看去,是合歡宗那個廚子。
但聯想到事情發生的前因後果,他心裡有了個猜測。
過了兩秒沒聽到動靜,春和歎了口氣:“進來。”
青衣如故,淺色眸子被眼睫遮蓋,廚子提着食盒過來,看着有些拘謹。
誰也不說話,場面有一瞬間尴尬,但用手支着腦袋的人顯然不覺得。
春和像是才發現沒人說話一樣,語氣驚訝:“你們怎麼都不說話啊?”
純屬閑得沒事制造樂子看。
青年把拿在手裡的食盒放在桌上,看樣子很忙的樣子。
景明想着他也去幫忙,忙點好啊,忙點就不覺得尴尬了。
春和屈起食指,指節叩在桌面上,“咚咚”聲一聲又一聲,很有節奏。
食盒中的餐盤與碗則浮了起來,各自找好位置,穩穩落在了桌面上。
剛想伸手的景明:“……”
習慣到飯點出現的朝雲:“……不開飯嗎?”
氣氛好怪。
當年聚餐的人隻剩下他們幾個,倒是有種物是人非的感覺。
春和緩緩起身,把愣着的人領到桌前,緩緩拉開椅子,又按着青年的肩膀讓其坐下。
“介紹一下,這是聞嘉。”
景明知道,但為什麼聞嘉還是這麼……腼腆?
另一邊朝雲自己找位子坐下,看到自己被看着,她問:“我也要自我介紹嗎?”
然後她掰着手指數:“是這樣的,這已經是我第四次輪回了,之前的名字……二妞,招娣,清虛……這個是道号,道号也算嗎?現在叫朝雲,我是負責砍人的……之前是偷偷去砍,現在可以光明正大地去砍了。”
朝雲想了想,好像也沒什麼了,然後去拿飯。
“啪——”果不其然被打了。
她讪讪地收回手。
“一起吃飯就不要用手抓了。”
景明忽然get到春和的言外之意。
所以平時就可以用手抓?為什麼這個世界的人都喜歡用手抓飯吃?但朝雲的履曆着實讓人驚掉下巴。
其他人怕春和,他不怕,于是光明正大地給朝雲添飯。
“你一直是女孩子?”
說到這個,朝雲又回到了之前當狐狸時的嘚瑟樣了。
“當然。”
小心觑了一眼春和,她接過碗扒飯,筷子都伸得小心翼翼。
一碗米飯見底,她又把空碗往他這邊推了推。
意圖很明顯,但景明:“?”不是?你們都在怕春和什麼啊?
景明拿了空碗舀飯,忽略那邊支着腦袋不說話的人和身旁在桌底扣手的人。
狐狸還是狐狸,性子一點也沒變,但景明怎麼都不能把這個幹飯第一名的狐狸與之前的白毛小孩哥當成一個人。
看着成熟穩重的小孩哥呢?
狐狸開心了就藏不住耳朵,扒飯時耳朵一抖一抖的,擡起頭還能在其臉上看見米粒。
吃飽喝足後,她迅速遠離這個是非之地,說了聲“還有事”就跑了。
景明看着還剩三勺的米桶,又看了下不準備動筷子的兩人。
“你們不餓嗎?”
聞嘉搖頭,春和點頭。
後者繼續道:“你吃,吃了我就不餓。”
景明:“?”
這場飯吃得很奇怪,隻有他一個人在吃,像是在吃斷頭飯。
飯後吃茶,茶水清冽,杯身入手驅散指尖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