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三之妻道:“昨天桃源村和杏花村打起來了,我要出去看看,李三不讓我去,說是危險。他自己提着把鋤頭就去了。過了大約一個時辰,他才回來,渾身是血。我很擔心,他卻說都是皮外傷,讓我給他包紮一下,燙點酒喝。
“我說,受傷的人最好不要喝酒,他生氣了,逼我給他熱酒。我拗不過他,隻好讓他喝了幾杯。喝完他就睡着了,我也是今天早上才發現他死了……”
“他晚上吃了多少東西?”
“沒吃東西,他剛打完架,心情不好,吃不下東西,隻喝了酒。”
“他半夜死了?沒發出什麼動靜?”
“沒有。也怪我睡得太死了,如果我能早點發現的話……”
“你給他包紮時,他身上的傷口是什麼樣的?深不深?”
“傷口挺多的,深的淺的都有,身上還有許多淤青。我想,可能他是被打壞了内髒,才突然地死了。”
雲水謠歎息一聲,讓李三的家人也去休息。
聽這些證詞,似乎沒什麼問題。但為保守起見,雲水謠還是要聽聽仵作的驗屍結果。
她來到停屍房,見景佑正在桌上寫着驗屍格目。他坐姿端正,下筆沉穩,倒像是個苦學多年的世家子弟,散發着一絲書卷氣。
聽見雲水謠的腳步聲,景有擡起頭來看她。雲水謠覺得,仿佛有一束光忽然照在了她的身上。
她定了定心神,問道:“驗屍完成了嗎?”
“這兩個死者身上都有許多外傷和淤青,傷口應該是由鋤頭、鐮刀、扁擔、棍子等東西造成,這些都是村民械鬥常用的武器。看起來,似乎是死于械鬥。不過,這兩具屍體都有一些疑點。”
“什麼疑點?”
“這兩具屍體身上的傷口,基本上都是八個時辰前形成的,也就是昨日的申時,這也符合他們械鬥的時間點。
“但是,王大虎的兩個膝蓋處各有一大塊淤青,形成時間大約是六個時辰前,也就是昨日的戌時。所以,他的淤青是械鬥結束後才受的傷,可能是回家之後磕到的。而且,他的後腦勺也有一處傷口,形成時間也是六個時辰前。”
雲水謠感到奇怪:“但是據王大虎的弟弟所言,王大虎回家之後,吃了飯就睡了,應該不會磕出淤青。會不會是他睡到一半要起來上茅房或者喝水,不小心磕到的?”
“後腦勺的傷口,可能是不小心磕到,但是膝蓋的淤青不會。”
“為何?”
“王大虎的左腳崴了,他走路姿勢應該是一瘸一拐的,重心都在右腳上。就算他不小心磕到某處,應該也隻會磕到一隻腳,怎麼會兩隻腳的膝蓋都有非常嚴重的淤青呢?除非他是不小心雙腿跪地,而且跪下的力道特别大,才會磕成這樣。”
“他既然受了重傷,一時重心不穩,雙腿跪地也是有可能的。”
“大人,您還記得杏花村的村民說的話嗎?”
“什麼話?”
“杏花村的村民說,當時械鬥雖有人受傷,但是他們是自己走回去的,看着沒什麼問題。如果當時王大虎的傷真的嚴重到走路會跪下,那他還怎麼走回去?”
“這倒也是……但是,杏花村的人為了脫罪,故意這樣說也有可能。”
“如果械鬥結束時王大虎就走路不穩,随時會摔倒使雙腳跪地,那他的膝蓋淤青應該也有八個時辰,而不是六個時辰。所以,他的淤青肯定是在自己家裡撞的。也就是說,他回家之後一定發生過什麼。”
雲水謠覺得景佑說的有道理。
也許王大虎的弟弟隐藏了什麼事情沒說。或者他弟弟也不知道後面發生了什麼,畢竟他們不住在一塊。
雲水謠接着問:“你剛才說兩具屍體都有疑點,那李三屍體的疑點是什麼?”
“大人請看,李三面色發绀,嘴唇青紫,面部腫脹,臉上屍斑尤為明顯,這是窒息而死的症狀。所以,他不是因受傷過重而死的。”
“你的意思是,李三死于窒息?”
“沒錯。”
雲水謠大驚。她看了李三的屍體,其面貌特征果然跟景佑說的一樣。
雲水謠分析道:“如果是窒息而死,說明這是他殺……那麼,李三就不是死于械鬥,還得找出殺害李三的兇手。”
景佑搖頭:“未必有兇手。”
“什麼意思?”
景佑指着一塊布,讓雲水謠看。
這塊布上有一些食物殘渣,散發着惡臭。
雲水謠忍着不适,問道:“這是什麼?”
“這是從李三的口鼻中取出來的食物殘渣。結合他身上的酒味,可以初步判定,李三是昨晚回家之後,喝了酒又吃了東西,晚上睡覺時嘔吐了。但他平躺着,嘔吐物沒法吐出去,都堵在喉嚨和口鼻處,造成呼吸困難,窒息而死。當時他的家人可能已經睡着了,所以沒發現。”
“原來是這樣……可是,如果他真是被嘔吐物憋死,食物殘渣應該不至于隻有這麼點才是。”
“這隻有一種可能,就是他的家人在把屍體送來前,已經先把他口鼻内的食物取出來了。隻是取不幹淨,還留有一些殘渣,被我發現了。”
“這……她們為何要這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