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長的聲音保持着興奮的高昂:
“一定是海神大人的恩賜,讓使者們來幫助我們度過這次的瘟疫!”
瘟疫?
甯汐柔不自覺看向了祭台地下空蕩的地面。
是因為這個,所以才沒有其他村民來參加祭品的選擇嗎?
“你們的瘟疫,現在發展到什麼程度了?”
甯汐柔問。
在十年後池隨冬的講述中,并沒有出現瘟疫這個部分,這不應該。
他連神觀裡影壁雕刻了什麼花紋都說了,為什麼會略過“瘟疫”這個一看就十分重要的元素不提?
然而,這個問題的答案,十年前的池隨冬恐怕給不了她答案。
說起,池隨冬……
甯汐柔忽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一件很重要,但是她忽略了的事情。
“從大概六七日前,就陸續有村民病倒。他們都發着高燒,一直昏睡不醒,嘴裡喊着一些大不敬之語……”
村長的聲音中流露出一些憂慮。
“大不敬之語?”
甯汐柔有些好奇。
人類建構起來的道德倫理花樣繁多,标準也變化多端,不同的人有時候會秉持着截然相反的信條,同一句話,對于有些人而言是金玉良言,對于另一些人而言就是卑劣讒言。
她覺得這些很有意思。
那麼,屬于海村的“大不敬之語”,會是什麼?
“都是些妄言,不配進您的耳朵。”
村長低下頭,牽強地幹笑兩聲,又說:
“村子裡沒有什麼藥物,村醫看了,都說沒辦法,可能是什麼我們不知道的瘟疫。”
“可昨天幾位使者上岸之後,他們突然就好了許多,雖然還是發燒,但是從夢裡清醒過來了。這都是您的功勞啊!”
說到這裡,村長的聲音再一次高昂亢奮了起來。
甯汐柔看了一眼一直站在自己身後的海陵,有點疑惑海村對于神職人員的選拔是不是有點問題。
不管怎麼看,村長對于海神的信仰,都比海陵虔誠狂熱多了。
他沒當成巫女,是因為沒女裝,還是因為長得太普通了?
“所以,村長覺得,是因為我們這些‘海神使者’的到來,村子裡的瘟疫自己好了?”
甯汐柔問。
她腦海中閃過許多疑問和碎片,但總拼不成一塊。
“這場瘟疫,必然是海神大人對我們的考驗,所以,我們一定要拿出更好的祭品,來感謝祂的恩惠。”
村長說。
“如果使者您能夠幫助我們挑選的話,那真是太好了。”
“這不是問題,隻是,祭品在哪裡?”
甯汐柔問。
“您請看。”
村長露出一個得意的笑容,指向祭台之下。
甯汐柔轉過身去。
此前空無一物的祭台下,此刻站滿了“人”。
一個個用木頭雕刻出來的人偶,每個都足有半人高,五官靈動,栩栩如生,他們和人類看上去沒有任何區别,如果不是淺色帶着木紋的肌膚,甯汐柔恐怕都會錯認。
“這是……祭品?”
甯汐柔問。
“是的,這是我們的祭品,傀儡人偶。原本該有更多的,但是村子裡的傀儡師家裡出了點事,他整日消沉喝酒,也不再制作傀儡了。”
村長歎了口氣。
“傀儡師?”
甯汐柔輕聲重複了一遍這個詞。
她忽然多出了一條絲線,就腦海中的碎片和疑問連接在了一起。
傀儡師。
海神村的傀儡師,
無限遊戲中的傀儡師。
離穢曾經告訴過甯汐柔:
池隨冬,也是一名特殊身份卡玩家。
但也許,他的特殊身份卡,和甯汐柔認知中的,并不一樣。
“是啊,他也是個苦命人,女兒還沒長到十六歲就病死了,前幾天,老婆也在海裡……哎,可能是他的手藝太好了,海神大人希望他專心制作傀儡吧。”
村長說。
“……這些傀儡都很好,不過,海神大人喜歡什麼樣的傀儡,還需要我和同伴一起再看看。”
甯汐柔笑了下,轉身看着海陵,聲音溫柔:
“海陵,你能幫我将我的同伴叫過來嗎?你認識的,就是和我住在一起的池使者。”
甯汐柔說着,擡起手,輕輕為海陵整理他被海風吹過的長發。
她的手指輕柔地将那一縷黑發别在他耳後,又安撫一樣,拍了拍他的手臂。
在這個過程中,她的指節仿佛不經意般掠過他的脖子,
然後,碰了下那隐藏在高領之後的喉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