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涼的指節在青年掩藏在高領之下的喉結上刮過。
不重,隻帶着一絲癢。
随着甯汐柔的動作,海陵的後背僵直了。
他擡起頭,第一次直視甯汐柔的眼睛,看見裡面戲谑的笑意。
良久,海陵才又低下頭,嗓音依然發緊:
“是。”
池隨冬很快就過來了。
他個子高,大步走起來的時候衣角帶風,在甯汐柔面前停下。
“我沒有找到海神燈,神觀裡沒有這個東西。”
他問。
“你叫我過來,想讓我看什麼?”
甯汐柔沒說話,沖着一個方向挑了挑下巴。
池隨冬的眼神在她的臉頰上停留半響,才順着她的視線看過去。
在離祭台不願的地方,站着一個中年男人。
比起村長和海村的其他村民,他的皮膚要白上不少,可見不是太陽底下勞作的人。
中年男人歪歪扭扭站着,臉上是一片宿醉未醒的迷茫煩躁。
他穿着一身黑衣服,也不知道是多久沒有換,布料已經皺皺巴巴,甚至有的地方破了洞,即使隔着好幾米遠,身上酒氣依然熏人。
看上去,就是個頹廢的酒鬼罷了。
“他是誰?”
池隨冬倒是沒有妄下定論。
他知道甯汐柔讓人把他叫過來,不可能是為了和他一起看酒鬼發瘋的。
“這個村子裡之前,有用傀儡人偶代替活人做祭品的傳統,你看到了嗎?”
甯汐柔慢悠悠地說。
“啊?”
池隨冬的視線投向台下,他回想起來,自己剛才過來時候,的确匆匆路過了許多人。
他走得急,也沒注意觀察,隻記得台下站滿了人,卻很安靜。
這種安靜雖然詭異,但出現在海村村民身上,他也并沒有覺得奇怪。
畢竟當初海陵帶着一群村民在海灘上圍住玩家的時候,他們也是那樣的一片死寂。
所以,直到這一刻,池隨冬才看清楚了那些“人”臉上的淡淡木紋。
它們每一個,無一例外,都是木頭雕刻出來的傀儡。
“……你是說,這些嗎?”
池隨冬的聲音依然平靜,看上去很鎮定。
但甯汐柔沒有錯過他說話時微微繃緊的頸部肌肉。
也是,不管以後會成為了多麼強大的,在危機恐懼面前處變不驚的玩家榜榜首,現在的池隨冬,還不是傀儡師。
“對,這些都是。而那邊那個一身酒氣的人,就是這個村子的傀儡師,也是創造出這些傀儡的人。不過,因為他家裡發生的一些事,他已經不再創作了。”
甯汐柔回答。
“傀儡師?”
池隨冬重複着,當最後一個字節落下時,他的眼神忽然放空了一瞬。
而一旁的甯汐柔觀察着他的反應,心中一個猜想漸漸成型。
這時,那個站在不遠處的傀儡師似乎也注意到了二人,将視線投注過來。
當他看到池隨冬時,忽然眼中精光暴起,連頹唐懶散的姿勢也随之改變,擡腳走了過來。
他走路并不穩當,雙手在衣袖裡晃蕩。
“你們,是誰?”
傀儡師問,聲音嘶啞,仿佛被什麼東西焚燒過一樣。
“怎麼能這麼說話!這兩位是海神大人的使者!”
村長走上前來,很不高興地說:
“兩位使者是來挑選今年的祭品傀儡的!你得好好謝謝人家肯賞臉!”
“謝什麼?那些傀儡都是我一個個親手雕刻出來的,是你們該謝我吧。”
傀儡師嘲諷地笑了兩聲,嘴裡噴着濃厚的酒氣:
“當初對我千恩萬謝的,恨不得要認我當爹了,村長是都忘了嗎?怎麼現在成了這副嘴臉。”
“你!”
村長的臉色瞬間垮下來,聲音冷硬:
“祭典在即,你這樣掉鍊子,我們沒責怪你,已經是很寬容了!你看你現在天天悶頭喝酒,渾渾噩噩的,像什麼樣子!”
“說到底不就是因為我沒用了嗎?今天要是我不自己過來,你們要在祭典上用我的傀儡,都沒打算告訴我一聲吧?”
傀儡師高聲喝罵:
“你們這些人,一個個都是!我對你們有用的時候,你們就跪下給我擦鞋。現在我沒用了,不能做傀儡了,你們就把我當垃圾扔了!”
村長臉色鐵青,眼見着脖子上青筋暴起,是要動手的模樣了。
然而因着甯汐柔二人在場,他似乎又不敢造作。
這時,傀儡師猛地擡手指着池隨冬:
“你,要不要和我學做傀儡!”
什麼?
池隨冬突然被指着臉,一時間還有些反應不過來。
“你要教他做傀儡?你之前不是一直不肯把自己的秘法外傳嗎?我送了那麼多人過去給你做徒弟,你一個都不肯收。”
村長瞪大了眼睛。
“當時是當時,現在是現在。總之,你願不願意?”
傀儡師看着池隨冬:
“隻要你能學會做傀儡,以後在這個村子裡,不會有任何人敢得罪你了。當然,除非以後你也倒黴得落到我這個境地。
看着眼前的場景,甯汐柔心中那條模糊的線變得越來越清晰,她幾乎已經摸到答案的線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