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黎聲量提高,頗具威嚴的聲音回蕩在殿内,吓得某些人抖三抖,差點當場跪下。
江黎慢悠悠走下台階,語氣不善:“你們這群老東西,如今邊關戰事吃緊,你們還在這給我東拉西扯,怎麼着,鎮國将軍一事尚未查清,你們倒是比朕還着急,是要朕親自上陣?”
“陛下息怒。”一大臣率先跪下,其餘大臣也緊跟着跪下,齊聲高喊,“陛下息怒!”
唯有江硯珩和蘇清腰闆挺拔如松,三皇子和六皇子拱手行禮,各自說了一句父皇息怒。
江黎氣憤更甚,“息怒息怒,嘴皮子上下一碰簡單的很,你們睜開那老眼昏花的眼皮子看看,如今的北旭國是何模樣,火藥在朕眼皮子底下炸開,朕如何息怒!”
說着,江黎揮手打歪一官員的烏紗帽,“禦史台,廢物!”
當真是氣急了,江黎開始動手打人,大臣們一個個如小雞仔一般,閉口藏舌,大氣不敢喘一下。
發作一番後,江黎順了氣兒,趁機提出新政,“朕有意建立曙光司,獨立于朝堂之外,監察文武百官,由景王府世子擔任曙光司指揮使,衆愛卿可有異議?”
跪着的大臣各自心懷鬼胎,曙光司一旦建立,第一個被拿來開刀便是暗地裡富得流油的他們,他們就算不同意,可在此時,任誰也不敢說出一個不字。
誰率先開了口,必有二心,皇帝定當場處死。
江黎大笑,一甩龍袍:“很好,都沒有異議,待來年春闱,曙光司選拔新人上任,铩羽樓交由曙光司與大理寺合力圍剿,必要把背後之人揪出來,徹查京城火藥一案。”
他轉身走上台階,拍了拍江硯珩的肩膀,江硯珩側身,面對哆哆嗦嗦的大臣們,淡淡一笑:“各位大人,陛下與硯珩商議,認為有些人領着俸祿,渎職不作為,就像是養了一雙不帶腦子的眼睛,到處亂飄,即如此,便除去這些沒用的眼睛。”
“這幾日,硯珩将親自上門拜訪,還請各位大人在家中等候,莫要亂跑。”
一番話綿裡藏針,無聲宣布着他們的死期。
下朝時,看似平靜的大臣,細細看去,卻有人步伐混亂,恨不得馬上飛回家,把那金子丢到國庫中。
六皇子江時揣着玉闆,走過江硯珩身邊時,話裡有話,似有所指:“世子倒是比我們還受父皇看重,這皇位指不定到了誰手中呢,果真是乾坤未定,一切皆有可能。”
三皇子倒是沒說什麼,彬彬有禮,笑着走過。
北旭國如今能當大任的有三位皇子,太子江賀祎乃皇後所生,三皇子江允與五公主江芸芸均是淑妃所出,六皇子江時,生母早逝,收養在三公主江靈生母德妃膝下。
三皇子優柔寡斷,六皇子不受皇帝重視,懶散無為,被賦予厚望的太子倒是學富五車,文武雙全,卻無心權力,揮揮衣袖跑去洛雲觀修身養性,這也是進觀内不許帶刀槍劍戟的原因之一,多數人不知太子在内,隻以為是皇帝看重空濛真人。
曙光司一事,明眼人看的清楚,為避免皇子與大臣勾結,江硯珩是曙光司指揮使的最好人選 ,且得皇帝信任。
可落在有心人眼中,這位風光霁月的世子出類拔萃,卓爾不群,與皇子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是否會成為皇位繼承人也未嘗可知。
大殿外,蘇清與江硯珩并肩走着,曙光司一事由他提出,一朝蛀蟲良多,老樹盤根錯節,搶占了小樹苗的肥沃土壤。
舊刀滿是豁口,起不了作用,那就尋一把新的砍刀,幹淨利落。
新的道路終究難走,蘇清囑咐江硯珩:“行事要循序漸進,如今你還有小萱要顧,萬不可把人逼急。”
江硯珩心中明了,應了聲是。
—
景王府。
紀甯萱得空,等江硯珩回來的間隙,在景王府轉了一圈,景王府比紀府大了一倍,前院樓台亭閣,小橋流水,池中怪石嶙峋,幾尾錦鯉擺尾遊過,清澈見底。
旁側還有一株合歡樹,過了季節,泛起金黃色,西側有一處花園,鳳仙花,秋海棠,長春花,粉繡球等在風中搖曳,好不雅緻,花園中有一座不高不矮的小山,站在小山上最高處的聽風亭,放眼望去可俯瞰王府全景。
落雪跟在後面累的氣喘籲籲,雪翎說得沒錯,景王府太大了,光是轉半圈,爬到這座小山上,她就累出了一身汗,反觀夫人,精神抖擻,日複一日的強身健體是沒白費。
落雪扶着腰連連擺手:“夫人,咱在這歇歇吧”
聽風亭内,紀甯萱朝王府東側望去,正好是竹韻苑和澄歆院,能看到兩處院落的布局。
竹韻苑和她紀府小院的布局截然不同,紀府的小院被她規劃成了一個小型練武場,主要用來強身健體,尤其在練箭方面,紀甯萱格外勤奮,她很喜歡那種命中目标時的滿足感。
所以她的射箭之術是實打實的好,也是因此才在春狩上赢了江硯珩一箭,那時年紀小,心高氣傲,不懂收斂,得了一句“姐姐”,江硯珩約莫比她大上兩歲,屬實是占了人家便宜。
紀甯萱想着兀自笑了笑,打量着這院子,竹韻苑如同這名字一般雅緻清逸,青竹古樹,紅楓樹下一口魚缸含着荷葉,随風而動,别有一番風味。
落雪看她家夫人欣喜的模樣,也跟着笑起來,自從紀老爺子去世,紀甯萱的情緒總是淡淡的,落雪整日擔驚受怕,怕紀甯萱得了郁結之症,心病最是難醫,萬幸,有陸姑娘在,還有可以交心的人。
“夫人,依奴婢看,您和世子還挺合得來的,比先前那門婚事好,那葉府就是個……”
“落雪,莫要在背後議論他人,”紀甯萱打斷落雪,情緒沒什麼起伏,那門婚事本來也不會成,“已經過去的事,就莫要再提。”
人不能一直困在過去,要往前看才能向前走,這也是祖父教給她的。
落雪閉緊了嘴巴,不再多言,待了一會兒,兩人離開花園,回了竹韻苑。
紀甯萱正閑庭信步轉悠着,府内總管忠叔領着一衆仆人來到竹韻苑,笑得和藹可親,“老奴見過世子妃。”
“忠叔,您這是?”紀甯萱問。
忠叔緩聲說:“王妃走前交代我把府中事宜與夫人說清楚,夫人與世子忙于要事,老奴看今日夫人得空,便自作主張帶府中下人與夫人見個面,認認臉,日後世子夫人也好吩咐人辦事。”
景王府隻有一位兒媳,管理府内事宜一任自該落于她肩上,忠叔是府内老人,極有眼色,王妃對這兒媳滿意得不得了,他們自當不能怠慢了。
賬本均分為三摞放于院中的石桌上,忠叔事無巨細,先是介紹了景王府下的莊子和鋪子,有香料鋪子,瓜果鋪,首飾鋪等等,莊子也不少,忠叔對各處莊子熟記于心,報名如流水,城東的湯泉山莊成功脫穎而出,入了紀甯萱的耳。
後面忠叔又逐一介紹府内下人,紀甯萱記憶力還算不錯,很快便記下了各自大概的職責,開始一一翻看賬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