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一出,紀甯萱汗毛直立,久久不能張口,她咽了咽口水,找回自己的聲音:“許姐姐你在說什麼?”
許樂姝的婢女及時上前解釋:“小姐近日出門,非說看見了紀公子……這才要來問一問世子妃。”
許樂姝緊攥着她的手腕,指尖泛白,迫不及待要驗證自己的猜想,“他們都說阿宸戰死沙場,可明明連他的屍骨都沒尋到,所以阿宸很有可能沒死,我不會認錯他的,那一定是他……一定是他。”
她說着就留下淚水,哀求道:“小滿你告訴我,他是不是回來了,覺得自己對不起我才不來見我?我不介意等他這麼久,隻要他活着回來,我不會怪他的。”
“許姐姐……”紀甯萱心頭泛起酸澀,禁不住也要落淚,她也很想回答許姐姐“是。”
可并沒有,哥哥早已不在了。
她低垂下眼眸,動了動唇,狠下心說出了許樂姝最不想聽到的答案:“沒有,哥哥不在了……他沒有回來。”
許樂姝不相信:“小滿,你不能撒謊。”
“許姐姐,小滿不會騙你。”
真的是自己眼花了嗎?
許樂姝心如死灰,松開她的手,脫力般暈了過去。
“許姐姐!”紀甯萱忙托住她瘦弱的身子,喚來雪翎替她把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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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紀甯萱伸出手指去接滴落的雨,冷冽的雨珠擊打在指肚上,化作細碎的水珠炸開。
紀甯萱深吸一口氣,胸口處的郁悶之氣才散了許多。
雪翎把完脈,歎氣道:“氣機郁滞,肝氣不舒,心中郁結之氣太重,無法疏解,這類病症最是難醫,還不如一道明晃晃的口子來得好治。”
“心病還需心藥醫。”
“可是這個藥已經不在了,就連屍首都不曾尋到……”紀甯萱怔愣地望着雨幕,喃喃道:“哥哥會不會真的還在?”
說完,她對自己的胡言亂語無奈一笑,如果哥哥還活着,依他對許姐姐的疼惜程度,怕是甯願自己與許姐姐從未相識,也不願讓許姐姐活在痛苦中,日複一日,受其折磨。
紀甯萱甩開手上的水迹,低垂下眼眸:“痛苦的記憶總是要比歡樂深刻百倍,世上若真的有忘情水,許是能解救很多人。”
“好像還真有,不過是毒。”雪翎認真道。
“毒藥吃了不是死了嗎?可不就是會忘了,這不是歪理嗎?”落雪費解,覺得雪翎純粹瞎說。
“不是啊,毒藥有時也能救人的,不過風險比較大就是了,我聽師父說過,江湖上曾有一門派,專煉制毒藥,聽聞還是從南邊傳來的蠱毒,蠱蟲知道吧,能鑽進人身體裡的那種,這種毒就是利用蠱蟲提煉的。”
雪翎眯起眼,做出誇張的表情,吓得落雪一哆嗦,抱緊了雙臂,嫌棄地撇了撇嘴。
“這個門派對毒的癡迷程度幾乎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以人試藥,慘無人道,最後被江湖上的正義之士合力滅了。”
紀甯萱默不作聲裹緊披風,擰眉:“蠱毒?”
她倒是從未聽說過。
以人試藥?這行為與長公主的行為好生相似,不對,應該是與铩羽樓的手段一樣,會是元一嗎?
紀甯萱與雪翎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有了同一個猜測,令人不寒而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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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時辰後,霧蒙蒙的雨絲與夜色交織,有過白日秦慕慕與六皇子的經曆,紀甯萱今日本不想再踏出府門一步,但又不放心許樂姝一人回府,再三思慮下,以防萬一,她帶上了恒喜,親自送許姐姐回府。
她從未用這把劍殺過人,但擺出架勢唬唬人還是足夠的,何況暗中還有暗衛護她。
思及此,她嘴角微微翹起,安心不少。
出了府,一路上空空蕩蕩,偶有幾個撐傘漫步的過路人,其中最顯眼的便是一對年輕的公子與姑娘,那青衫公子不知對姑娘說了什麼,隻見姑娘嗔他一眼,嬌羞地笑了。
許樂姝看着他們,曾幾何時,紀羽宸也借着下雨的由頭,非要與自己擠在一把傘下,還趁機偷親自己的耳垂,說些不知羞的混話。
——紀羽宸眸中滿是得逞的壞笑:“阿姝的耳垂可真軟。”
許樂姝摸向自己的耳垂,抿直的唇線彎了起來。
馬車行駛過長長的玉華街,她以前最喜與他一起來這條街。
二人最喜歡距街口二裡地處的白糖糕鋪子,外表炸的酥酥脆脆,内裡裹着糖,紀羽宸每次回去都要給小滿捎帶五六個,最後害得小滿牙疼好幾天,兩人哄了好幾天,小滿才原諒他哥哥。
那時,她很是憧憬與他的未來,期待他們也會有一個可愛的女兒,期待小滿正式喊出那句嫂嫂,期待……他身穿紅色喜服騎着高頭大馬來迎接自己。
如今,這些不過是她的癡心妄想罷了。
想起與紀羽宸的點點滴滴,許樂姝語氣才有了微弱的輕快:“以前你哥哥與我常來這條街,這條街古玩多,他常常嚷着要與小滿買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兒帶回去,那時你才到你哥哥膝蓋,如今一轉眼竟已嫁了人。”
這麼多年,許樂姝全靠這些回憶活着,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她不相信他死了,她會一直等他,萬一老天開眼,真的有奇迹出現呢?
紀甯萱想勸許姐姐放下,但又不知從何開口,說到底她是旁觀者,除非許姐姐自己肯放下,否則誰勸也無用。
她幹脆換了話題,彎眼笑起來:“許姐姐,還未告訴你我的字,是甯萱二字,許姐姐以後可喚我小萱。”
許樂姝收了思緒,握住她的手,輕聲道:“甯萱啊,很好聽的名字,今日是我冒失了,小萱莫介意,你在王府可還好?沒有受委屈吧?”
“沒有,王府很好,世子待我也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