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轉身往回走,紀甯萱快步追上去,笑嘻嘻追問道:“那我這朵花老了還會得到夫君的喜愛嗎?”
江硯珩牽住她的手,唇角揚起:“我先動的心,這話該我反問夫人,我變成小老頭還能得到夫人的青睐嗎?”
紀甯萱佯裝思考:“先保密,等老了再告訴你答案喽。”
春日在歡聲笑語中悄然溜去,孟夏至,荷葉初露,薔薇攀籬。
紀明盛解甲歸田後,在戰場拼殺了半輩子猛然靜下來,整日遊手好閑委實适應不來,經蘇清提議幹脆開了一家武館。
有着鎮國将軍的名聲在,眨眼間的功夫武館就塞滿了人頭,紀明盛每日忙着教人功夫再也不嚷嚷着喊閑了,紀甯萱在王府閑不住偶爾會去傳授射箭技巧。
另一邊,朝堂上漸漸多了些新面孔,蘇清這些老臣也便就此隐退,俗話說大隐隐于市,他直接在武館隔壁租了一間鋪子開小茶館,偶爾和紀明盛看不順眼鬥鬥嘴日子過得倒也惬意。
不知不覺到了仲夏時節,靜谧的夜晚中,綠荷下蛙鳴一片,正逢端午節,賽龍舟整齊劃一的喊聲響徹雲霄,宮内宮外皆是一番喜慶景象。
端午節粽子必是少不了的,景王府内,一張大圓桌上擺糯米,蜜棗,豆沙,鹹蛋黃等包粽子的餡料,一行人圍着圓桌一邊包粽子,一邊說說笑笑,大都是圍着紀甯萱和她肚子中的孩子展開話題。
卓恒正悠哉地包粽子,看到灰頭土臉趕來的三叔,打趣道:“三叔又被老夫人打回來了?”
紀嘉林堅持不懈回府看望紀老夫人,無一例外都被打了回來,畢竟離家十幾年的氣不是那麼容易消的。
紀嘉林氣哼哼道:“我這是為了留在王府照顧小滿,你不了解内情别瞎說。”
“不是怕被老夫人送去鄉下喂豬啊?”
紀明盛知曉他那個混賬二弟幹的好事,二話不說将人暴打一頓,五花大綁送去了鄉下喂豬,對此,全府上下沒一個敢吭氣的。
紀嘉林:“……”
紀嘉林劈頭給他一巴掌:“你這孩子,長輩的事别瞎打聽,趕緊包你的粽子。”
江芸芸與江祎去外面閑逛一口氣買了上百根五彩線,回到王府見人就送一根,嘴裡甜言蜜語不斷,活像個發福袋的小仙童。
她将兩根五彩線戴到紀甯萱手腕上,咧嘴笑道:“嫂嫂肚子裡有小寶寶,所以要帶兩根,這是芸芸阿姐送你的,喜歡嘛?”
對于成為阿姐這件事,江芸芸既期待又興奮,她将小手輕輕放在紀甯萱腹部上,感知到掌心被推了一下,眼睛登地一下亮了,開始四處吆喝,周圍人挨個過來打招呼。
紀明盛:“我是外祖父啊。”
蘇清:“我是祖父也是外祖父。”
紀明盛不樂意了,“嘿,你這人還占倆便宜,厚顔無恥。”
蘇清:“小珩算我半個兒子,小萱算我半個女兒,合情合理。”
江思晗也湊了過來,小心翼翼把手放在紀甯萱的肚子上,語氣也不自覺跟着放輕:“寶寶好呀,我是小姑母!”
肚子裡的小家夥也不吝啬回應,逗得衆人喜笑顔開。
這廂,有人歡喜有人愁。
陸青汐将手中菰葉折成三角粽,在手中抛了抛,唉聲歎氣:“我娘整日逼着我相看郎君,幾乎是我前腳剛踏進門,那念叨就像咒語似的圍在我頭頂,我娘這是着急趕我出門,我實在受不了了,萱寶收留一下可憐的汐汐吧,那家我是回不了了。”
陸夫人現在每日看見陸青汐就頭疼,整日東奔西跑,一點兒不為自己的婚事着急,好不容易安排了幾位門當戶對的公子相看,陸青汐倒好一個都沒去見,像躲瘟神一樣躲着她娘。
尤蓉蓉支着耳朵聽到這句,插了一句:“陸姐姐怎麼和我哥哥一樣?”
提起尤钰,陸青汐這才發覺沒見小侯爺人影,尤钰平時最愛湊熱鬧,今日居然沒來,倒是稀奇。
“什麼叫我和你哥哥一樣?”
“都不喜歡相看啊。”
尤蓉蓉一通解釋,說是元宵節之前侯夫人就揪着尤钰去相看姑娘,尤钰百般推脫,終于在元宵節後被侯夫人綁回侯府,硬是逼着人去相看。
結果尤钰百般挑剔,太瘦的不行,太胖的不行,隻會武的不行,隻會吟詩作賦彈琴作畫的也不行,總之哪個都看不順眼,侯夫人氣得犯了頭疾,直接禁了小侯爺的足。
陸青汐無言以對:“……小侯爺怕不是想找個精通三百六十行的姑娘。”
江眠邊包粽子邊聽八卦,興奮道:“這事有兩種可能,一種是小侯爺八成心裡有人了,另一種是小侯爺壓根不想成婚,故意為之。”
聽眠眠這麼一說,紀甯萱忽而就想到了姻緣樹上的姻緣牌,她看了眼陸青汐,笑道:“汐汐覺得哪一種可能性大?”
陸青汐拿了顆大蜜棗放在粽子裡,為了吃到自己包的粽子,她還特意做了一個标記,聽見紀甯萱問她,不在意道:“第二種吧。”
紀甯萱抿了抿唇:“我看不一定哦。”
人多力量大,柴多火焰高。
半個時辰下來,粽子大大小小包了有近百個,甜的鹹的應有盡有,整個院中滿是粽子的甜香,卓恒喝到興頭上,跑出去和人家賽龍舟,興奮勁上來,一不小心竟還拔得了頭籌。
江祎在旁加油助威,玩心大起,突發奇想要組織一場煙花秀,當即命宮人前去采買。
王府内,宴席上衆人吃的七七八八,漸漸散去,獨留蟬鳴隐于稠密的綠葉中。
竹韻苑内,紀甯萱坐在江硯珩身前,乖乖仰起白淨的小臉,任由他胡作非為,經過多番練習,他畫眉的技術可謂是大有提高。
他拿起手邊銅鏡遞到她面前:“夫人可還滿意?”
紀甯萱對着銅鏡照了照,眉如遠山含黛,似柳葉彎月,她盈盈一笑,擡頭親了他一口:“畫的不錯,給你個獎勵。”
江硯珩笑着去吻她的唇,兩人膩歪了一陣,直到紀甯萱哼唧一聲,他才将她放開,按在懷中平複呼吸,再親下去,不去洗個冷水澡恐怕不好收場。
江硯珩将人圈在懷中,略帶薄繭的指腹輕輕摩挲着紀甯萱的指腹,直愣愣看着她神遊。
她抽出手,反摟住他的脖頸,眉眼彎彎:“怎麼啦?向來遊刃有餘的世子殿下,沒準備好做一個父親?”
這段時日他時常會看着她發愣,起初紀甯萱還以為是朝堂上的事,後來發覺他夜裡睡不安穩,還總是看着自己出神,便明白了他的憂思。
江硯珩柔聲道:“是擔心你,生孩子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這個孩子的到來太過突然,打得他措手不及,可生孩子始終是一件危險的事情,他查閱醫書,也問了三叔,不少婦人可能會因此喪命,為此他擔憂到整宿整宿睡不好。
反觀他家夫人,似乎很期待小家夥的到來。
紀甯萱擡手撫平他微蹙的眉頭,拉着他的手放在隆起的小腹上,“放心吧,不會有問題的,因為有汐汐,眠眠,父親,母親,三叔,阿爹還有小晗,落雪,雪翎……”
紀甯萱挨個把人點了一遍,笑容可掬:“最重要的,還有你啊,有你們陪着,肯定不會有事的。”
親人,愛人,摯友全都在身邊,所以沒什麼好怕的。
“而且有了這個孩子以後我吃得好睡得也好,依我看這個孩子簡直是我們的小福星,定不會讓我吃苦的,所以啊夫君就放一百個心吧。”
話音剛落,紀甯萱蹙眉驚呼一聲,江硯珩一顆心立馬提到了嗓子眼,緊張道:“怎的了?”
紀甯萱喜道:“沒事,孩子踢了我一下,三叔說了這是正常的,說明孩子很健康。”
江硯珩頓時松了口氣,将掌心貼在她的腹部,柔聲道:“小福星可不要折騰你阿娘。”
掌心蓦地感到一陣推力,好似寶寶在與他這個父親回應,兩人相視一笑。
“嘭——嘭——嘭——”
窗外江祎準備的煙花綻放于墨空之中,流光溢彩的色彩交織,在夜空留下五彩斑斓的痕迹,絢麗至極。
煙花過後,漫天繁星。
兩人站在窗邊十指相扣,墨黑的瞳中倒映着萬千星輝,紀甯萱彎起烏黑發亮的杏眸,指着空中一顆亮星道:“你看,福星高照,是個好兆頭,今年一定是平平安安,順順利利的一年。”
後,如紀甯萱所言,欽天監仰觀乾象,紫微垣輝光朗耀,太乙臨吉位,主歲星順行,四時調和。
承平元年定風調雨順,國泰民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