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瞅外面了,你屎蛋兒哥今天還是不來。”王嬸把碗筷放在桌子上,順帶給旁邊坐着礙事兒的李叔來了一腳。
李叔捂着屁股敢怒不敢言,隻能試圖把王嬸的注意力轉回到遲挽身上:“是啊你哥肯定不來了,他擱家折元寶呢,來不了,你快吃,一會兒菜都涼了。”
遲挽依依不舍的把視線挪回飯桌上,自從上次給狗看完病之後倆人有三四天沒見面了,他有點不習慣,畢竟之前可是天天見面。
盆裡的醬紅色大骨頭還冒着熱氣,他迫不及待往碗裡夾一個,嘴裡啃着肉還不忘提問:“什麼是折元寶啊,做小手工賺錢的那種嗎?”
石哥也真是的,手裡困難就和他說呗,怎麼能為了掙錢飯都顧不上吃了。
“噗……”李叔差點把嘴裡的五糧液噴出來,他一邊捂着咳嗽一邊用袖子把桌子上的酒擦幹淨,可把王嬸嫌棄壞了:“你個死老頭子,這點好酒好菜給你都白瞎了,你要死啊!”
“這也不能怪我啊,這孩子說話真招人笑……嘶,你輕點兒掐,快把我骨頭都掐斷了!”
李叔縮着腦袋試圖躲開王嬸的鐵鉗子手,還不忘給一旁看熱鬧的遲挽解釋:“這折元寶呢,就是拿一張四四方方的黃紙折成金元寶的樣子,然後去上墳的時候燒了,下面的人就能收到,在陰間就有錢花。”
遲挽懵懵懂懂,依稀明白了李叔的意思:“我們那邊好像沒有這個習俗,上墳的時候最多就是帶束花。”
“那可能你們文化人不搞封建迷信這一套吧,擱安陵這邊家家戶戶都有這個習俗。”
屋子裡暖氣開得太足,王嬸揍老頭兒時間久了熱得慌,幹脆把身上的夾襖脫下,走到窗戶邊涼快涼快,想到石秋榭家裡的情況她就忍不住歎氣。
“這不是快過小年了嗎,屎蛋夢見他爺爺奶奶在底下說沒錢花,給他着急的嘴角都長倆大水泡。”
王嬸坐到遲挽身邊,眉毛皺在一起:“屎蛋兒從小跟他爺爺奶奶一塊兒長大的,他爹媽都不是什麼好東西,早早就丢下家裡的老少三個,自己出去快活去了。”
遲挽聽見王嬸的話後放下筷子,這樣一說,在一起相處這麼久,石哥好像确實沒有提過他爸媽的事情。
李叔眯了一口小酒,咂巴幾下嘴唇,搖了搖頭:“小石那孩子争氣,爹娘不管他,他就一門心思撲到念書上,沒事兒還幫他爺奶幹點活,可是老兩口沒福氣啊,好不容易把大孫子拉扯大,沒等享幾年福就生病了。”
“老頭兒先得病的,沒救回來,老太太眼睛都快哭瞎了,小石說要把她帶進城一起過,她不樂意,結果有天晚上腦溢血,等我們發現的時候人在家裡都硬了。”
李叔說到這兒把手裡的杯子放下,他和石老頭是釣友,以前兩人沒少約着出門釣魚,自從石老頭去了之後,他的那套漁具放在家裡都快落灰了。想到這,嘴裡的酒都沒那麼香了。
“老太太去世也怪我們不夠細心,應該多去看看她的。要是那天晚上我去看她一眼,興許就能把命救回來了……”
王嬸聲音有點哆嗦,趁着遲挽不注意把頭偏到一旁偷偷擦眼淚,她心裡一直過不去這個坎兒。
石秋榭是個好孩子,有心想帶着老太太進城享福,但是老太太覺得自己是累贅,死活不不願意去。沒辦法,石秋榭隻能拜托解放鄰居的多照顧照顧。
王嬸其實平時去的挺勤的,但是正好那段時間她自己身上也不爽利,出門就少了。應該是隻有三天沒去看老太太,再見的時候,人就沒了。
她到現在都記得石秋榭連夜趕飛機回來跪在靈堂裡的背影,也記得孩子哭着跟她說自己家裡沒人了。
王嬸一直覺得是自己沒照顧好老太太,心裡對石秋榭多少有點過意不去。人孩子叫你一聲嬸兒,你卻連這點小事都沒做好,太不像話了。
後來她很想對石秋榭補償一二,但是孩子自從爺奶去世之後也不怎麼回來了,她也能理解。
好在今年石秋榭突然回家,還說今後都不走了。其實他不知道,自己回來的那天晚上,王嬸在被窩裡哭了半宿,她和李叔說自己終于有機會能補償石秋榭了,這心裡别提多高興了。
人在自己邊上,就好照顧了。
吃完飯,王嬸拿了個保溫桶給遲挽,叫他去給石秋榭送飯。
遲挽去的時候,石秋榭果然坐在小闆凳上折元寶呢,看見遲挽過來招呼都顧不上打。
遲挽看他那麼忙,于是伸手拿了一張黃紙學着疊,想幫上石秋榭的忙,結果被石秋榭大手一揮趕出家門了。
石秋榭說這玩意兒得自己疊才顯得有誠意,讓遲挽有多遠走多遠,别在這礙事兒。
遲挽還能說什麼呢,隻能回家和大美妞面面相觑。大美妞前天晚上坐在他身上把他壓醒了。遲挽一睜眼,那麼一張猙獰的臉就怼在他眼前,好險沒吓成尖叫雞。
不過這倒是給了他很多靈感,反正現在石秋榭也沒空理他,遲挽索性把書房的窗簾一拉,埋頭碼字去了。
三天後。
石秋榭臉上挂着倆皮蛋,手裡哼哧哼哧領着一大袋東西,在積雪的山路上深一腳淺一腳的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