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簾的縫隙中，依稀可見灰藍色的天。

開春之後，天亮的越來越早。石秋榭摁亮手機，才剛到五點。

他打了個哈欠，把在他胸口上呼呼大睡的帥小夥扒拉到一邊，出被窩的時候被冷氣凍的打了個哆嗦。

安陵的供暖已經結束了，雖然開春已經暖和了不少，但猛地離了暖氣，還是有些不适應。

石秋榭拿起秋褲，猶豫要不要穿。

不穿吧，等會兒在廚房做飯的時候肯定凍腿，穿吧，下了地又覺得熱了。

煩。

石秋榭歎了口氣，最終還是穿上了。畢竟感冒一次，要折騰好幾天。這段時間地裡有好多活計，都離不開人，可不能在這節骨眼倒下。

胡亂洗漱完，石秋榭慢吞吞走到院子裡，正打算呼吸幾口新鮮空氣，卻無意間發現遲挽書房的燈居然還亮着。

這小子今天起這麼早，還是壓根就沒睡？

石秋榭蹑手蹑腳走到書房的窗戶底下，從窗簾縫裡看見遲挽正對着電腦屏幕發呆。

“又通宵了？”

石秋榭随手敲了兩下門之後便直入書房，遲挽反應有些遲鈍，呆愣愣看了他幾秒後才點頭：“嗯。”

他搓了搓自己的臉，招手讓石秋榭過來看看自己一夜未睡換來的成果。

“《烏奇外傳》？這是你想出來的新主角嗎？”石秋榭掃了眼文檔底下的字數，已經有五萬多字了，遲挽這是從天黑寫到天亮啊。

“不是，這是《破魔峰》裡的一個配角，我昨天晚上給他想了個外傳，還差幾萬字沒寫完。”

遲挽端起已經冷透的茶水喝了一口，冰的瘆牙。

石秋榭瞪了他一眼，端起杯子到客廳加了熱水，這臭小子，一點都不愛惜自己的身體。

“怎麼好端端想起給配角寫外傳了？”石秋榭把杯子遞給遲挽，自己則湊到屏幕前粗略讀了起來。

隻是他越看越不對勁，這烏奇，怎麼越看越像反派啊。

“他就是反派，不過算不上是最終boss，勉強算第二吧。”

遲挽起身，把椅子讓給石秋榭，自己則是走到窗邊，盯着院子裡那棵剛冒出綠芽的老樹出神，權當放松眼睛。

石秋榭握着鼠标一點點看完所有情節，看到最後忍不住發出一聲感歎：“這烏奇，也能稱得上是位枭雄啊……”

遲挽點點頭：“是的，跟最終boss那種純粹的惡人形象比起來，烏奇的形象反而更立體。”

“當時寫的時候沒覺得，昨天晚上和徐霧讨論完劇情，才發現烏奇身上還有很多伏筆沒來得及寫。我想來想去，還是覺得把他的身世補齊。”

石秋榭食指輕輕敲着桌面：“那這麼說，徐霧還幫你完善了人物。”

“是這樣的，有時候，一個好的讀者，對于角色的理解和塑造，未必比作者差。”

遲挽看着書櫃裡四五版不同封面的《破魔峰》，手指拂去書脊上的塵灰，就像是在和老朋友握手般。

石秋榭也湊到他身邊仔細打量起了書櫃，以前還沒注意到，現在才發現，遲挽的書櫃裡，除了一些寫作資料，剩下的全是他自己這麼多年來出版的所有書。

這些書的封面，從一開始的粗制濫造，再到後來描上了細細金邊，就好像遲挽本人的經曆一樣。

“怎麼感覺有幾本，我以前半夜無聊的時候也看過呢……”石秋榭拿起一本覺得眼熟的書，剛随手翻開幾頁就被遲挽一把奪過。

“别看這本，這本寫的時候沒發揮好，不好看。”遲挽耳根微紅，把石秋榭都逗笑了。

“寫的不好還能出版賣給别人啊？”石秋榭對着遲挽的耳垂輕輕彈了下，遲挽捂着耳朵踉跄幾步，抱着書癱坐在椅子上小聲解釋。

“這個是，趕工出來的。當時和我家裡人吵架，生活費斷了，為了能盡快變現，所以一天寫個兩萬字是常有的事。”

“這個系列有一百五十多萬字，隻花了兩個多月就寫完了。很多情節都是一筆帶過，人物形象也不太飽滿，不過倒是賺了不少錢，夠我兩三年的生活費了。”

遲挽老老實實交代完背景，石秋榭聽完後倒是沉默了。也不再強求遲挽把書還給他，隻是拍了拍他的肩膀：“辛苦了，小遲同學。”

“不過所有苦難都是過去式了，今後，就都是好日子了。”

“嗯，我也這麼覺得。”遲挽點點頭，剛打算說些什麼，空空如也的肚子就不合時宜，唱起了獨奏。

石秋榭偏過頭，忍住臉上的笑意，一本正經問道：“那什麼，我也餓了，你早飯打算吃什麼，我順帶一起做了。”

“那我要肉包子菜包子油條油餅豆漿豆腐腦胡辣湯牛肉面牛肉湯……”

遲挽張嘴就是報了十幾秒的菜名，石秋榭一開始還面帶微笑，聽到後來就逐漸變得面無表情。

等到遲挽察覺到不對勁停下來時，石秋榭的一指彈已經在他後腦勺上準備發射了。

“我錯了石哥，剛剛說着玩的。我想要一碗陽春面，加五個荷包蛋，這個要求過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