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挽看着桌子上剩的大半盆排骨,突然沒了胃口。
“你也覺得,石哥這兩天,有些反常?”
“當然了,反常180度了,誰都能看出來吧。”徐霧豌豆射手似的吐出塊骨頭。
“是嗎。”遲挽苦笑一聲。
看出來又怎樣,那人不想說,他能有什麼辦法。
就從那天的“老婆本”之後,石秋榭就不正常了。
說話的時候也不看着他,遞個東西手指頭翹成孔雀精,生怕有肢體接觸。
難道是因為……
遲挽垂下眼睛,盯着拖鞋上的毛毛看。
因為老婆本,讓石秋榭意識到自己是個直男,愁着結婚的事。
“可是他明明說過……”遲挽喃喃道。
“誰啊,說什麼?”徐霧挑着炖排骨裡的土豆吃,嘴塞滿了也不忘給偶像捧哏。
說過他不能和喜歡的人結婚。
那意思不就是……
遲挽猛地站了起來,椅子被他一頂,和地闆一起發出刺耳的慘叫聲。
“我明白了!”遲挽語氣裡帶着止不住的興奮。
“明白什麼了?!”徐霧被自家偶像的一驚一乍,吓得筷子都拿不住了,一支掉到了□□上,另一支被他叼在嘴裡裝象牙。
“有個包子裝饅頭,”遲挽勾起嘴角,“裝露餡了。”
“哎呦,你能幹就幹,不能幹滾蛋!”王嬸使勁兒給石秋榭背上來了一巴掌:“我讓你包個餃子全露餡兒了,雞爪子還能不能行了。”
“嘶……别急别急,我再給捏捏不就行了。”石秋榭立馬給桌子上十幾個剖腹的餃子做手術,倆手指頭一捏縫就沒了,就是不好看,捏完像狗粑。
散步散一半,被抓來當壯丁。
王嬸讓晚上都來她家吃餃子,讓石秋榭順帶幫把手。
“咋的了,有心事啊,你穿開裆褲的時候就會包餃子了,照理說拿腳趾頭都能包好,還是說你不喜歡這餡兒啊?”
李叔笑眯眯拿着擀面杖,手一摁,杖一棍,一張溜圓的餃子皮就躺在面闆上了。
“喝傻老婆尿吧,邊兒去,不用你包了。”王嬸一屁股擠走石秋榭,自己上了。
“老婆本老婆尿,說來說去就離不開老婆兩個字……沒老婆還不能活了啊……”石秋榭嘟囔了幾句。
“老婆老婆老婆,我就說老婆怎麼了,我還說媳婦媳婦媳婦呢!”王嬸眼睛一瞪:“你叔要沒我這個老婆,日子能過得這麼舒坦嗎,你爺奶要知道你到現在還沒娶媳婦兒,早給你狗腿打折了。”
“我就非得找個女的當老婆嗎,不找有罪啊!”石秋榭喊了起來。
“你跟我喊什麼,那不然你還想找個男的當老婆,你要當二椅子啊?”王嬸喊的聲音更大,李叔在她旁邊掏了掏耳朵,感覺陳年耳屎都被震了出來。
石秋榭的臉突然變得唰白,不吱聲了。
“一天神叨叨的,一個柱子氣不死我,你還跟在後頭搗亂……有時候真是欠你們的,生個豬頭出來還不抵生隻耗子。”王嬸手上飛快,嘴也沒閑着。
石秋榭吭哧半天,拿起張餃子皮捏花邊,他拿餘光偷瞄着王嬸,似是漫不經心:“二椅子怎麼了,我要真是二椅子,你要打死我嗎嬸兒?”
“對,打死你然後讓你叔開三輪去山上把你喂老虎,問的什麼狗屁話。”王嬸順嘴回了一句,沒把石秋榭的話放在心上。
她壓根就想不到那兒去。
畢竟石秋榭初中時候和李信渚一起蹲同學家看毛片,還被大人們逮到了,幾個小屁孩兒耳朵都給揪腫了。
就這小色胚子,怎麼可能是二椅子。
倒是李叔樂呵呵開口了:“二椅子咋地了,二椅子也是人,也要吃喝拉撒。我年輕時候認識家凍貨廠的小廠長,他就是二椅子,但是人過得也挺好的。”
“好個屁。”王嬸悶悶插嘴。
“那是他們命好,生的晚幾年,要是在風頭最緊的時候,早被人拉走槍斃了。”
“屎蛋啊,”王嬸看了石秋榭一眼,“鶴活在雞群裡,很閃眼,要真有偷獵的,人也是打鶴,不打雞。”
“咱能不做異類就不做異類。嬸兒也不是看不起二椅子,隻是他們的世界終歸和咱不一樣,你要是真認識二椅子朋友,也别和他太親近,不然要唉呲兒的。”
“誰閑着沒事呲兒我啊。”石秋榭弱弱回嘴。
“閑人多着呢,跟炮仗似的,到時候一呲一大片,你找誰說理去。”王嬸歎了口氣,“嬸兒沒什麼大願望,就想看你和柱子兩個人平平安安的,結婚再要個孩子,有個美滿的小家庭,這就夠了。”
這是個很樸實的願望。
也是大部分人都能做到的,正常的,幸福的生活。
可是,對不起了啊,嬸兒,你的願望怕是實現不了了。
石秋榭在心裡偷偷給王嬸李叔道了個歉。
他從小到大一直是個犟種,認定的事情就不會輕易改變。
既然已經清楚自己的心意,石秋榭就不會後退。
他一定要追到遲挽,和他表白,成為他正式的男朋友。
也許這路上會有些坎坷,會有偏見和謾罵,甚至連身邊最親近的人,也會不理解。
可比起這些,石秋榭更不想看到遲挽痛苦時,他隻能以看客的身份旁觀。
在一起之後,這個人的喜與樂,悲與憤,石秋榭都要參與進去。
遲挽也不再會有拒絕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