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

林淵盤腿坐在牆邊，有點打瞌睡，可是每每指節微松，就會被青年狠狠扣回去。

還讓不讓人睡覺了。

林淵又好氣又無奈，狠狠捏了一把林滄的指骨。

對面猝不及防，傳來倒吸涼氣的聲音，林淵沒忍住笑了一聲。

“林淵。”林滄忽然喚道。

“嗯？”林淵懶懶地回應。

“沒什麼。”林滄松了口氣。

“怕我忽然消失不成？”林淵有些好笑。

“你說他們會不會用刑。”林滄的聲音又變得有些擔憂。

“斷骨都能複原，你怕什麼。”林淵打了個呵欠。

“……那你呢。”

“我？若是真弄壞了，麻煩你用靈力給我修修。”林淵無所謂地玩笑道。

“……”對面的呼吸驟然頓住了。

“開玩笑的，你放心，不會出事的。”林淵連忙安慰道。

“不要跟他們抵抗。”林滄認真叮囑道。

“那你鑿穿牆壁，若是被他們發現，算不算抵抗？”林淵笑道。

“我觀察過了，他們不願意進入牢屋，不會仔細觀察的。”林滄疑惑道，“難道他們也被關進來過？”

“我也試探過，他們的确不願進來。”林淵說着，忽然眨了眨眼睛，“啊，我好像明白了。你有沒有感覺到……身體變得僵硬了？”

漆黑、陰冷、潮濕、安靜。

食物剝奪。

這些生理和精神的壓迫，并不會導緻身體僵硬。

林淵試着活動了一下指尖，關節卡頓，仿佛生鏽的機關，恐怕過不了多久，就會完全動彈不得。

而且似乎……睡意也在離他遠去。

“清醒，卻不能動彈。”林滄沉重的聲音傳來，“這裡的空氣有問題。”

“真是一道厲害的開胃菜啊。”林淵淡淡地笑了，“你怕嗎？”

“不怕。”林滄竟然也跟着笑了，“誰怕誰小狗。”

“你先叫兩聲。”林淵來了興緻。

“走着瞧。”林滄啧了一聲。

“若是不能動彈，他們就會發現你幹的好事。”林淵晃了晃二人相扣的手，“要松手嗎？被發現的話也挺麻煩的。”

“……嗯。”林滄沉默了一下，用力捏了捏林淵的指尖，發出了一個肯定的音節。

溫暖的手指從掌中抽離，林淵隐隐有種空落落的感覺，忍不住輕輕撚了撚指腹。

有點不舍。

林淵無聲地歎息了一聲。

不過身處黑暗，卻不能睡覺，滋味的确不太好受。

林淵忍不住又重新把雙腿蜷縮起來，下颌擱在膝蓋之間，閉上了眼睛。

極緻的清醒之中，時間過得慢極了。

林淵不知數了多少次自己的呼吸，恍惚間感覺世界都在無限拉長，空洞的黑暗扭曲成亂七八糟的漩渦，擠壓着清醒而麻木的大腦。

等等……

好熟悉的感覺。

林淵呼吸一頓，忍不住努力地擡起僵硬的指尖，一寸寸摸過自己的眉眼，确認自己并沒有回到前世之後，才緩緩舒了口氣。

他現在是林淵。

一牆之外，還有林滄。

林淵想着林滄，緊繃的情緒又稍稍放松了下來。

他忽然覺得，也許不應該蜷着身子，這樣會讓他有些割裂，總是陷入前世的絕望。

可是晚了，關節已經生鏽，他已經無法把雙腿伸直了。

好吧。

後悔也來不及了。

林淵苦笑一聲，閉上了眼睛。

“汪汪。”

一道聲音忽然打破了寂靜。

林淵呆了一下，胸口驟然泛起一漣暖意，不知從哪裡來的力氣，猛地用力，忽然伸直了雙腿，身體舒展，靠在了牆上。

仿佛溺水之人終于浮上水面。

林淵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氣。

“汪汪。”

對面的青年沒得到回應，又硬着頭皮叫了兩聲。

“小狗。”

嘴巴快過大腦，林淵聽到自己這樣喚道。

“嗯。”對面的青年答應了一聲，好像有些羞恥，半晌之後，才繼續說道，“我想聽你說話。”

“……啊。”林淵又是一愣，“你想聽……”

“要不唱支歌吧。”小狗死皮賴臉提出要求。

“不太會。”林淵如實回答道。

“随便哼兩句就行。”小狗锲而不舍。

“……那好吧。”林淵無奈一笑，“不過這裡的空氣也影響喉嚨，可能唱不了多久。”

“沒事，一會就行。”小狗的聲音忽遠忽近，林淵能想象到，林滄搖了搖頭。

“那我可唱了，不許笑。”林淵這麼說着，倒是自己先笑了，清了清嗓子，回憶着從前聽過的曲兒，輕輕哼了起來。

“挺好的啊，沒走調吧。”對面認認真真地聽了片刻，給出了誠懇的反饋。

那是當然，自己肯定聽不出自己走調。

林淵忍俊不禁，彎起了眼角。

林淵并不知道對面的景象。

一牆之隔。

玄衣青年靠着牆壁，仰着下颌，伸手冰了一下滾燙的側臉，露出了一抹欣然的微笑。

太好了。

林滄無聲地笑着，默默地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