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其實并沒有感到害怕。
他到底比林淵強大,毒氣對他的影響微乎其微,幾乎沒有生效。
在聽到林淵說身體僵硬之後,他刻意深深呼吸了幾口,才隐隐感覺手腳有點發木,思維卻更加清醒。
他并不能判斷林淵受到了多大程度的影響,在林淵提出松開手指,以免動彈不得被人發現牆上的窟窿之後,林滄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林淵可能已經快要無法行動了。
所以他一直一直,仔仔細細地聽着對面的動靜。
林淵走到了另一個角落。
林淵呼吸均勻,但與睡着之時不太一樣,多半是在數着自己的呼吸。
林淵的呼吸逐漸不太穩定,時而停頓,有些急促。
他好像不太好受。
林滄蹙起眉頭,隻糾結了一瞬,便丢掉面子,毫不猶豫地開口,“汪汪”叫了兩聲。
對面的林淵長長出了一口氣。
林滄忽然有種錯覺,他剛剛好像把林淵從深水之中撈了出來,再晚一步,林淵就要陷下去了。
後怕排山倒海般襲來,林滄抓緊時間,毫不猶豫地又“汪汪”叫了兩聲。
這次林淵給了他反饋,喊了他一聲“小狗”。
林滄徹底松了口氣。
他沒事就好。
不如趁機賣乖,讓他唱歌吧。
反正經過之前那次毒酒的過往,林滄再也不想聽林淵給他“講故事”了。
耳邊傳來的哼唱聲撫摸着他的耳膜,林滄在腦海中細細描摹着林淵的模樣,指尖輕輕打着節奏,安心地閉上了眼睛。
林淵慢慢停下了。
“好聽。”林滄言簡意赅,誇獎道。
林淵聞言,禁不住有點臉紅。
這算什麼,自賣自誇嗎。
太羞恥了。
身體已經徹底僵硬,說話逐漸變得困難,林淵盡量穩住聲音,說道,“我有些累了,下次再唱吧。”
“沒關系。”林滄意識到林淵的身體已經到了極限,悄悄攥緊了指節,卻若無所覺地說道,“雖然睡不着,但是不要胡思亂想,看看能不能試着放空自己,時間會過得很快的。”
“不要胡思亂想?”林淵輕笑了一聲,“怎麼說呢,我有一個教訓,越是告誡自己不胡思亂想,反而偏偏越會胡思亂想,不信你可以試試,百試百靈。”
“……”青年沉默了一下,忽然強硬地開口道,“既然如此,那就想我好了。”
“?”林淵一時啞聲。
“如果說不出話,在我叫你的時候,可以改變一下呼吸。”林滄說了剛剛那話,也有些不好意思,沒再繼續之前的話題,隻是叮囑道,“讓我知道,你還在那裡。”
“好。”林淵感覺胸口暖暖的,應了一聲。
“林淵。”青年忽然喚道。
“嗯。”林淵回答。
“我就叫叫你。”
“我知道。”
青年低低地笑了,“明天見。”
“也可能是後天。”
“怎麼不能是大後天。”
“……”林淵說話已經很費力了,卻也清楚地知道,林滄隻是擔心他,所以才沒話找話,确認他的狀況。
可是他實在快要說不出話了。
長痛不如短痛,林淵不再與青年掰扯,直接說道,“我累了,有什麼話,出去再說吧。”
一牆之外,林滄微微一頓,才開口說道,“好,我知道了。”
過了一會,青年又補充了一句,“堅持住,出去有話對你說。”
“什麼話?”林淵忍不住問道。
“出去再說。”青年執拗道。
林淵淡笑了一聲。
他算是明白了,林滄并不是真的有話對他說,而是通過這種方式,讓他有個盼頭。
讓他不至于被黑沉沉的寂然淹沒。
好吧,既然如此,就勉為其難地聽他一次吧。
想他。
林淵閉上眼睛,彎起了唇角。
一夜。
也許是兩夜。
林淵也不知過了多久。
對于時間的感知逐漸模糊,思維卻仍舊異常清醒。
身下的地面濕冷,明明不是寒冬,刺骨的寒意卻如同針紮一樣鑽入麻木的雙腿,掀起密密麻麻的疼痛。
身體早已開始反抗,五髒六腑叫嚣着貧瘠和痛苦,可是四肢百骸卻一動也不能動。
可惡,怎麼會這麼難受。
林淵默默忍耐着,又有點擔心林滄的情況。
幸虧強大的靈族并沒有像他這樣徹頭徹尾地受到影響,至少仍然能夠出聲。
“汪汪。”隔壁再次傳來聲音。
林淵幾乎能想象出林滄闆着臉學狗叫的模樣,忍不住有點想笑,卻臉頰僵硬,控制不了面部的肌肉。
“林淵。”隔壁的青年喚了一聲。
林淵連忙屏住了呼吸。
“收到。”
對面的青年聽到他的呼吸變化,做出了回應。
以前怎麼沒感覺到曾經的自己這麼有趣。
或者是,曾經的自己竟然能夠變得這麼有趣。
林淵有種說不出來的高興,勉強眨了眨酸痛的眼睛,忽然“吱嘎”一聲,有一束光從林滄鑿穿的牆壁中透了過來,投下淺灰色的陰影。
“喲,狀态還不錯嘛。”
一道陌生的聲音,落入了林淵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