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衆親戚的臉色都變得有些微妙。
就像不少傳說中,親人去世前,相隔千萬裡也能感知到,捉鬼人在這方面比普通人更強。
連阮爸阮媽的望向蘸蘸的眼神也跟着變得凝重起來。
“同樣身為父母,我理解你家孩子失蹤了的擔憂,可也不能憑着一場夢,就給我家蘸蘸冠上罪名吧?”阮目展眼望向衆親戚,“你們也知道,我家蘸蘸天賦極差,哪兒可能打得過你家阮煙,阮煙實力在整個海市年輕人中都數一數二。”
“那萬一是有人幫忙呢?”堂嬸不屈不撓。
“除非是生死仇家,誰又會害一個小孩于死地,這麼嚴重的事,斷然不可能與我家蘸蘸扯上什麼關系,”阮父有些氣憤道,“阮煙那孩子和我女兒,都是大家看着長大的,我家蘸蘸雖能力弱小,但從來不争不搶,而你們家阮煙不好說了!”
“你這話什麼意思?!”堂叔上前一步,竟開始撸袖子,好在其它四五名成年人紛紛攔住他。
說有話好說,暴力不是辦法。
而且,畢竟阮父說得也并非沒有道理。
偌大的廳堂中,數道身體和人影在大燈下交織晃動,映在發黃牆壁上一如深海底海草。
蘸蘸被父母護在最角落,視線被晃得頭暈腦脹的,忍不住脫口喝道:“夠了!”
一時間所有人往來,蘸蘸大聲:“你們與其來我家借口找麻煩,不如用通靈之術問問,一到周末阮煙會去哪裡修行靈氣!”
此話一出,在場有三四個人的臉色明顯變了一下,其中包括堂叔堂嬸,而自家爸媽猶是有些茫然的,追問:“你說這話什麼意思?”
蘸蘸背倚着牆,雙手抱臂,不疾不徐的開始就她與劉缪去蘆葦蕩的經曆作為叙述開場,再講述到第一次去鬼島與堂叔阮煙的相遇。
“本生我是财迷心竅,一開始為了救探險的馬家公子,所以才去鬼島尋人,不想在離開時,竟同樣遇見了阮煙與阮父,他們說是也受到委托來尋人,可是對島嶼的熟悉環境,對航海路線的駕輕就熟,顯然是常來鬼島的熟人。”
“後來我們好不容易脫險,但我沒想到此次去蘆葦蕩竟然再次遇見。鬼島上的鬼竟泅海渡河去蘆葦蕩殺人害命!因此我與劉缪都身受重傷,死裡逃生,這在醫院是有醫療證明的。”
說着蘸蘸揚起望向堂叔堂嬸,目光如電:“而鬼島上真實情況如何,我管中窺豹已知不詳,但如果阮煙再去修行,恐怕兇多吉少。”
堂嬸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蒼白,她抓住阮母的手,身子像脫了骨的泥鳅一樣往地下滑。
堂叔行動匆匆驟然停下,臉色陰沉發黑,倒是他身後的一名表親歎了口氣,道:“早年我就提醒你,因果輪回,小心謹慎,你還是太貪了。”
“不,不可能是那裡!”堂叔歇斯底裡咆哮道,像頭受了傷的猛獸,“哪裡已經被封閉了五十多年了!再深得怨氣也随日月消散,而且我家煙兒能力超強,從小曆練慣了,怎麼可能出事,不可能出事!”
阮爸在輪椅上坐直身,目露精光:“地藏經雲:‘複有他方國土,及娑婆世界,諸大鬼王。’故而鬼也能修行,五十年為一度量,阮煙消失的這周,正正是那起事開始的時日!”
所有人幡然醒悟,沒想到這周正好是鬼島發生時日的祭日!
眼見所有阮族宗親長輩的臉色都暗沉下來,蘸蘸悄無聲息的從後門推出,剛走到抄手走廊上,遠遠地,還聽見屋裡傳出的巴掌聲。
堂嬸哭泣越□□缈:“為什麼讓阮煙一個人去,她說一個人沒事,你就讓她一個人去啊,你是不是當爸的……”
蘸蘸加快腳步,繞過走廊角落,終于将所有嘈雜隔絕,她知道,大人們知曉這些信息後,會自己安排事項,與她一個小孩再沒多大關系,這一趟回來,全無休息,盡是疲憊。
一回到屋子裡,蘸蘸反關上門,撲上厚厚床鋪,柔軟棉布磨蹭着溫熱臉頰,這副身體這才算是活了過來啊!
剛在客廳,她是撒了謊,但嚴格說來,更多地應該算是隐瞞。
阮煙的事已成定局,憑她一己之力,不可改變,也不想改變,阮煙可不是什麼好人,對她也多有陷害,她能告訴其父母線索已是仁至義盡。
回憶起在鬼島被拖拽下地底的後續經曆,蘸蘸渾身吃冷,不覺拉起被褥,入了夏還将身體裹成蟬蛹。
——沒有人能在地底活下來,哪怕她來自地獄也不可能。
但當蘸蘸被鬼魂拖拽地下的最後一眼,看見阮煙也被拉扯得隻剩下一個頭,栽在地面上,不覺心中極是暢快。
親手了卻了仇人性命,她真是不白來這世間一趟,哪怕是一開始的原主阮蘸蘸,也是因為阮煙在鬧鬼教學樓的間接操作枉送了性命。
這算什麼?
烈鬼重生複仇?
一思及此,蘸蘸胸臆間就噴播出酣暢淋漓的情緒,她忍不住想大笑,卻操縱不了嘴角,整個身體空空洞洞的,找不到附着,這是,又一次死亡?
這麼一“思”,竟發覺有狂風倒灌,身體像一個破塑料袋子被撐得呼呼作響,生命力在四肢百骸流轉。
“醒!”
蘸蘸額心冷不丁頓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