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金陵城熱鬧炸了!
話說,楚氏一族乃是金玉朝家喻戶曉的名門望族。百年間,楚氏行善積德,育孕英才,弘澤天下。
且别提生活在金陵城内的百姓們,在朝廷和楚氏的庇蔭下,家家戶戶都是衣食無憂、安居樂業。
為廣納賢士,楚氏還創立了‘無影門’,每三年一次對外公招門生,報名之人那都是人山人海,龍争虎鬥。
能進入無影門的門生不僅僅是要武藝非凡,技能超群,更要求為人淑質英才,品行賢良方正。即使他日脫離楚家,自立門派,那也是為人所重、為人所敬。
人們對楚氏一族皆是又敬又仰、奉為楷模。
原以為可以繼續百世流芳,然而楚燿的現世,注定要讓楚氏一族的聲望戛、然、而、止!
一顆老鼠屎,攪壞了整鍋魚翅粥!
說得就是楚燿此人!
品行不端是其次,心思不純才是大忌!
楚宗主楚昂每每看到自己視若明珠的兒子變成今日模樣,當真是悔不當初!若不是答應他娘親要好好照顧他,不能讓他受苦受累!他可真想把他丢得遠遠的,眼不見心不煩!
眼下,整個金陵城的百姓們索性都丢下手中事務,跑到衙門處看個究竟。
誰也不知道發生何事,就連時時刻刻關注楚燿的“讨伐會”、“誅惡幫”也是雲裡霧裡。
衙門門口人滿為患,擠滿了來看熱鬧的、看笑話的人。
金陵城實在是太太平了,許久都未發生這種轟動全城的大事,可把金陵城百姓們的好奇心都勾了出來。
這可比看唱大戲還要有趣!
衙門口,百姓們無一不看得津津有味、激動萬分:
“這發生什麼事了啊?”
“什麼情況?楚惡少怎麼會被抓拿到衙門的?”
“天啊!惡少終于走到末路了嗎?可喜可賀啊!”
“聽說發生命案了啊?誰家人死了啊?”
“不知道,看看再說吧!”
楚燿一衆人等站在公堂上,衙衛從内堂擡出一副木架,木架上躺着一條人形,全身罩着白布,看不清是何人士。
楚燿等人面色凝重,看向知府大人。
大人示意師爺,師爺讓仵作上前将白布掀開,露出一張人臉來。
師爺問道:“楚二公子,這人你可認識?”
楚燿面露沉重之色,他當然見過此人!這人不是别人,正是那靛藍衣男子!
楚燿點頭回應:“見過兩面,我連他姓甚名甚一概不知,不算認識。”
師爺繼續問道:“昨日夜裡,你是不是跟此人待在離心湖旁的月老廟裡?”
楚爍面無表情看向楚燿,眼帶波瀾,似是不解又似是責怪,最後化為痛心。
楚燿不敢直視楚爍眼神,面對師爺,高聲辯駁:“昨日夜裡我是有約他在月老廟相見,不過我們二人見面不到一刻我便離開了,離開時我看他還是活蹦亂跳的,我的随從可以作證!”
随從丙聽此,馬上跳出來說道:“你的随從可以作證?作什麼證?他是你的人!你要他說什麼不可以!”
肖骐解釋道:“回大人,我家二少爺确實隻是呆了片刻就随我離開一并回了府。這位公子肯定不是我家少爺殺害的!”
随從乙陰陽怪氣道:“你以為你是誰!你就是他家養的一條狗!他讓你往東你豈敢往西!區區一個謊言,他讓你說你敢不從嗎!真像你說的隻是待了片刻就離開,為何我們在廟外不見你們二人經過?!我看你就是滿口胡言!大人,請您一定要為我家公子作主!”
楚燿聽他如此輕看肖骐,大怒,“我警告你,嘴巴給我放幹淨點!”
随從乙不屑道:“怎麼?難道我說的不對嗎!”
肖骐拉住楚燿手腕,勸道:“二郎,不必在乎他人閑言亂語。”
楚燿則道:“大人,昨晚的确…”說到此處猶豫片響,再道:“隻有我和他在廟裡。我約他廟裡相見隻是想戲耍他,并未想過取他性命!大人,我說得句句屬實,絕無半點虛假!還請大人明鑒!”
随從甲此時還算理智,他一直在旁觀察楚燿和肖骐二人。二人言之鑿鑿,不似說謊。但是,如若不是二人合謀所為,那是何人?
再則,楚家家教嚴厲,這楚二少爺再如何頑劣,理應也不敢拿人性命開玩笑。可是,這楚二少爺确實是和公子最後待在一起的人。
這楚二少爺再如何愚蠢,也不至于這個時候下手。
這件事,實在是疑窦叢生,撲朔迷離!
随從甲随即發出疑問:“你确定是時刻都跟你家少爺一起的嗎?楚二少爺進入月老廟時我等并沒有見你一起。”
肖骐聽完一驚,面色頓然發白。
楚爍見此,深知事情并不簡單!
楚燿也怔了一會,道:“他是沒有和我一起進入月老廟,我讓他繞路過去月老廟旁的拱橋下等我。”
随從甲繼續道:“那就是說,除了你和我家公子,月老廟裡并無第三人是嗎?既是如此,你随從說的便不能作數。”
随從乙附和:“對,你故意支開你的随從,進廟殺害我家公子之後再與你的随從一并離開!”
仵作聽了一會緣由,低聲沉穩道:“楚二公子,你在月老廟待了多久離開的?”
楚燿回道:“……不到一刻。”
仵作沉思,自言自語道:“那不太可能啊……嗯……确實不太可能!”
随從丙疑惑:“不太可能什麼?”
仵作答非所問:“當晚你們見到楚二公子時,有見到他拿着什麼類似圓弧形狀的兵器或刀刃嗎?”
随從甲答道:“并沒有發現他有攜帶任何兵器。如果他有攜帶兵刃在身,我們也不會讓他跟公子獨處一室了。不過,這跟這件事又有什麼關系?”
仵作沒有回答他,徑自走向靛藍衣男子屍首旁,将覆蓋在他身上的白布全部揭開。
衆人當即倒吸一口涼氣!
不少觀望的百姓都吓得面色發青,還有的當場幹嘔起來。
這具屍首确實是靛藍衣男子的,不過與其說是屍首,不如說是一堆“爛肉”來得貼切。
靛藍衣男子除了頭部以上是完好的,脖子以下竟都已血肉模糊!
仵作這才細細解釋道:“你們看,這些傷口長約一尺,寬有一指,又長又深,似是被什麼長且鋒利的弧形利器所緻。但是,這些都不是緻命傷。”
“緻命的,是他的心,被生生挖出!”
“我猜想是兇手在施虐完這位公子之後,再将他的心挖走,這若沒有一柱香以上的時間是無法做到的。據我驗看屍身的變化程度,這位公子身亡時間應當是在亥時二刻左右。”
仵作頓了頓又道:“并且我在驗屍發現屍首的心不見時,已讓衙衛到現場方圓幾裡搜尋過了,都找不到被丢棄的心或任何東西,現場甚至連半點血光都不見!實屬怪哉,懸哉!”
随從四人早就吓得魂不附體。
今早發現公子時,是以穿戴整齊躺在地上一動不動,他們上前探氣查看,才知公子已斷氣身亡,并無檢查公子身首是否完好。
現在突然看到公子身軀腐壞不堪,甚至連心都不翼而飛?!這等離奇驚悚之事他們該如何同老夫人交待?
怕是他們也要因此受罰,被踢出家門事小,隻怕要讓他們舍命陪公子去了!
随從乙暗想片刻,心道無論如何也要拉這楚家二少給他們公子墊背才行!于是狠狠道:“一定是他!一定是他不知使了什麼手段将我家公子殺害!他們楚家人都是沆瀣一氣!說的話皆不可信!大人!大人!請為我家公子作主!”
其餘三人皆面帶痛色,一言不發。
肖骐死死盯着楚燿,見他不做聲也不辯解,高聲道:“大人!!!!那天夜裡還……”
語音未落,楚燿大聲斥斷:“肖骐,莫要胡言!我的事我自有主意,無須你多言。”說着望向大人,道:“本公子敢作敢當,有做過的不怕承認,沒有做過的我也絕不背鍋!”
肖骐欲要再說,被楚燿瞪得禁了聲,站在一旁,渾身顫抖,氣得哽咽起來。
楚爍滿腹疑惑,他絕不相信楚燿會做出此事。但是看楚燿神态,似有苦衷?
楚爍不再作他想,上前一步站了出來,俯首以禮道:“大人,這件事情事發生得實在突然,又疑點重重,請大人給我一日時間,我定找到證人,以證明我阿弟的清白,我們也會協助大人捉拿真兇,以慰這位公子亡靈!”
知府大人深思,道:“楚大少爺,你說的話我自當是信任的。這樣吧,就按你說,我給你一日時間,如果一日過後,你找不到可以幫令弟洗脫嫌疑的證據或者證人,那我隻好公事公辦了。不過,為了避免口舌之争,你所尋的證據或者證人中,不能是你們楚家所提供的或是楚家的人,你可明白?還有,在你找尋證據、證人期間,令弟隻好先關押在衙門内等待候審,不知我這樣安排,楚大少爺可認為恰當?”
城民們也都齊齊感到吃驚,這一日時間看似是給足了楚家面子,但又像是在路上設了一道高牆。
畢竟,兇案發生的時間太過于晚了,除非是鬼,不然誰會半夜了還在外面瞎晃啊!
知府大人這招妙啊,既不會得罪楚家也彰顯他的公正之心,手段着實高超!不愧是金陵城最有民望的大清官啊!
楚爍沉思一息,還禮答謝:“謝大人寬桖,若是我無法找到證據或證人來證明阿弟清白,思遙他便……任憑大人處置!”
肖骐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聽聞此言,哪還鎮定得了,一道氣憋在心口,無法抒發,竟當場暈了過去!
楚燿眼疾手快接住欲将倒地的肖骐,急道:“肖骐!肖骐!!你怎麼了???”
楚爍連忙上前查看肖骐,事無大礙,隻是氣急攻心眩暈罷了,即刻叫來兩個護衛,将肖骐擡回了楚府。
衆人被這突然暈倒的人吓了一跳,有個别心善的百姓都起了憐憫之心:
“這肖骐也是盡忠啊。”
“是啊,怪可憐的!”
“唉,隻怪他跟錯了主子,你說要是跟着楚大少爺,也不至于整日裡擔驚受怕的。再不濟跟着楚煊公子也好過跟這惡少啊!唉……”
楚燿注視着肖骐的身影消失在眼前,一道酸楚湧上心頭,脹得他雙眼發紅。
知府大人生性溫良,見此也難免動容,奈何身份枷固不便發作,速速喚人将楚燿帶回獄房。
衙衛還未有所動作,一道嘶啞的歇斯底裡驚叫聲在人群中響起,聞者都能感受到話語中的哀痛欲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