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是愛喝還是不愛喝?真是個怪胎。”可轉頭一想,才發覺,他竟然是隔空也要與那歌姬對飲!?興許不單單是想要對飲,怕是更想與她進一步深入交流吧?!
楚燿當下臉一沉,一摔筷,沖口而出道:“八輩子沒見過姑娘家嗎!下流胚子!”
好巧不巧,他說出這句話時,音曲恰好收了音。
廳内霎時陷入一片死寂。
座上幾人都向他投來不明所以的目光,除了那抹白。
楚燿臉上噌地一下冒起一層紅暈,似羞恥,似憤怒。
向來受慣異樣眼光的他從未像今天這般丢臉,他索性也不裝了,陰聲陰氣指着對面的顔塵道:“我說的就是他!平常一副正人君子的樣子,喝了點酒就原形畢露了是吧,一直盯着人家歌姬看個不停,不是下流是什麼!”
在他說話期間,楚爍也快步走到了他身旁,試圖阻止他胡言亂語,“思遙,你胡說什麼!不得無禮!”
楚燿氣上心頭,又道:“難道我有說錯嗎?你看他,到現在還一副色眯眯的樣子看着,惡不惡心!像他這種人就不配進我們楚府的門!”
千面聽不下去了,一拍桌道:“楚二公子,嘴下留德!我們少境主不過是……”
楚燿哼了一聲将他打斷:“是啊,不過就是色心泛濫的下流人罷了!無德之人何須以德相待!可笑!”
楚爍已經開始上手将他嘴捂住,怒道:“你快給我閉嘴!”
楚燿又掰又拽将他手拉開,扯着嗓子道:“我不!我偏不!我就要說!我!”
“夠了!”
一聲震喝讓在場所有人都為之一驚。
楚昂周身籠罩着一層厚厚的冷氣,隻掃了一眼雙眼發紅的楚燿,厲聲道:“丢人現眼的東西!給我滾出去!”
楚燿掙紮着推開楚爍,上前一步,面目猙獰道:“你竟然為了一個外人,讓我滾?”
楚昂連正眼都不再給他一眼,指着門口道:“滾!!”
僅僅一個字,讓本就怒火遮眼的楚燿徹底失了理智。
他手一揚,将那桌五顔六色的美食掀倒在地,嘶吼道:“人人敬仰的楚宗主,不過就是個僞君子!假善人!”
楚昂怒目回身,甩手就往他臉上揮去!
千鈞一發之際,一隻手從中伸了出來,将楚昂的手緊緊攥住。
楚燿擡眼看去,面上早已濕成一片,可口中仍是吐出一句難聽至極的話:“下流胚子!不要你管!”說完這句,他拔腿就跑出了宴客廳。
顔塵撤下抓住楚昂的手,呆呆看着他離去的背影片刻,追了上去。
楚昂青一陣紅一陣的臉略顯疲倦,他朝千面道了一句“失禮了,是老夫管教無方,讓千面公子見笑了。”說罷搖了搖頭,又道了一句:“千面公子,老夫先失陪了。”便也揮袖而去。
第四個緊跟着出去的,是千面。他是出去追顔塵的。
第五個便是面無半點人色的楚爍。
而在廳上圍觀着這一切的幾名歌姬面面相觑,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直到許翡開口讓她們“回了吧”,她們才一手抱着琴具,一手提着裙擺,逃命似地飄走了。
許翡看着這滿地狼藉,從未說過粗話的他終于說出了人生的第一句粗口:“這他爹的都是什麼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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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燿出了宴客廳,便一路狂奔。
肖骐蹲在廳外的回廊上數着螞蟻,就見廳内傳來一聲巨響,接着一個人影沖了出來。他起身趕到門口想看個究竟,誰知險些撞上顔塵。他才要開口問發生何事,顔塵卻不理他,跟着那白影的方向跑去了。
他在原地猶豫了片刻,也跟着追了上去,如果他沒看錯的話,剛才沖出來的那個人影應該是二郎。
肖骐奮力奔跑,才堪堪追上前面那兩抹白人的尾巴。也慶幸那兩個身影突然停了下來,否則他估計連影子都追不上了。
他慢慢靠近前方二人,就看見顔塵拽着楚燿的手腕,輕聲道:“思思,不要哭。”
楚燿想要推開他,奈何手腕被他鉗的死死的,根本掙脫不了,他見無法脫身,一拳揮在顔塵拉住他的那雙手上,吼了一聲:“你他娘的有什麼毛病!别用你的髒手碰我!放手!”
顔塵就這麼死死地扣住他,還是那句話:“思思,不要哭。”
一人死命掙紮,一人不肯放手。一時間,二人展開了一場不分你我的拉鋸戰。
直到千面也追了上來。
可他上來的第一句話,便是指着楚燿喝道:“你到底想幹什麼!”
楚燿将顔塵拉住他的手舉了起來,冷聲道:“你問這個問題之前,不如先問下你的少境主想做什麼!”
千面隻看了一眼便将目光移開,道:“剛才在宴客廳的那些話,你不該說!”
楚燿冷哼一句:“怎麼,敢做不敢當嗎?”
千面被他的話堵的胸悶,可還是按捺住火氣,咬牙道:“誰都有可能盯着那歌姬看,就是他不可能!”
楚燿一臉‘你當我是傻子’的神情道:“你當我瞎嗎!”
千面緩了緩氣,道:“那是因為少境主他喝醉了!在你進來的時候,他就已經醉了,他一醉就是這幅樣子,癡癡呆呆,跟夢遊似的,他根本就不是在看那歌姬!”
楚燿被他這話震的渾身僵硬,打量了顔塵一圈,果然見他眼中蒙着一層薄薄的霧氣,迷離又茫然。
即是如此,楚燿還是對他的解釋提出了質疑,隻是語氣已不像先才那樣咄咄逼人,“你說我就信嗎?你們兩個本來就是一夥的,保不齊你是為了幫他脫罪,才編造出這個謊言呢!”
千面無奈笑了笑,道:“我為什麼要幫他開脫?我就是真的要為他開脫的話我為什麼要編這種連三歲孩子都不會相信的謊話?因為,這并不是謊話,事實就是如此。”
一瞬間,楚燿心中的怒火一下被撲滅了。
這時,他才突然清醒過來,意識到自己犯了多麼嚴重的錯誤。
這錯,一是出口辱罵了自己的父親,二是自己這莫名其妙的火氣。
現在想想,就算顔塵真的盯着那歌姬看,那又怎樣?關他何事?他到底在在意些什麼?
楚燿想來想去,整個腦袋嗡嗡作響,心道:“自從顔塵這家夥出現後,他的腦中每天都亂糟糟的,好像有什麼東西一直在記憶深處,可是又無法顯現出來,隻是有個聲音在不斷地催促着,讓他靠近這個人……”
“啊啊啊啊啊啊!”
他的這一聲狂叫讓木然的顔塵一個激靈,楚燿趁此機會,一把将顔塵的手甩開。
顔塵手心一空,跨步上前,又想拉住他的手。
楚燿見狀,連連又退了幾步,将手橫在前方,阻止他繼續向前,“你站住!别動!”
顔塵果真站着不動了。
楚燿道:“我不管你是誰,總之,從今天開始,我的事,不需要你管!”
顔塵盯着他看,就在大家都以為他不會出聲時,他開口了:“不!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說過,我要保護你的。”
楚燿皺眉道:“為什麼?我是上輩子救過你的命嗎?所以你這輩子要來報答我?如果真的是這樣,那麼我現在告訴你,我不需要!”
顔塵歪頭想了一下,似乎覺得他的這個問題很是莫名其妙,又道:“不,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保護你。”
楚燿還是頭一次看到如此賴皮的他,不經又好笑又好氣,可他不想再跟他繼續這個話題,于是冷着臉道:“姓顔的,我警告你!我不管你想做什麼,總之,離我遠點!”
顔塵搖頭搖得和撥浪鼓一樣。
楚燿可沒心思再跟這個醉鬼講理了,轉身就要走人。
千面在一旁看完二人牛頭不對馬嘴的對話後,忍不住說了幾句:“他這樣為你好,你為何總是要這樣對他!你有在乎過他的感受嗎?”
楚燿聽完他指責的話語,不屑道:“我說,别搞笑了好嗎?我跟你們很熟嗎?他幹嗎對我這麼好?他對我這樣好幹什麼?他對我好我就要接受嗎?再說了,就算他對我好,那也是他心甘情願,我又沒有強迫他,你嘴上功夫那麼厲害,那你叫他離我遠點啊,我求之不得!”
“說到底,你們充其量也不過是楚府花錢請來幫忙找我二叔魂魄的,其他的,不用你們管的,你們就少管閑事!”
千面的臉色徹底垮了下來。
楚燿說完甩手就走,顔塵見他一走,又想跟上去,隻是腳剛踏出一步,便被千面低喝一聲“定”,竟真的被定住了。
肖骐這個局外人歪頭一看,發現顔塵身後貼了一張紅底金字的符咒,想必是定身符之類的東西。
将他定住之後,千面領着他就要回去。肖骐趕緊上前一步,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袖,又閃電般縮了回去,輕聲歉意道:“那個,我不知道你們到底發生了什麼,我隻是想代二郎跟你們說句對不起。”
肖骐誠意萬分的道歉并沒有讓千面的面色緩和一些,他郝然一笑,又道:“二郎他剛才說的那些話,都不是他的真心話,他隻是...氣急了才會胡言亂語,他無心的....”
千面聽到這裡,轉過頭來,冷聲道:“我不管他是有心還是無意,我對你的這個好二郎算是徹底失望了。”
“不是這樣的!二郎他一向都是這樣口不對心的,他說的這些話都不是他的本意!他沒有……哎!你别走啊!你聽我解釋啊!千面!”
“顔公子!”
看着前方兩個漸行漸遠的身影,肖骐宛如一隻斷了線的紙鸢,頓時沒了精力。他仰頭看着無邊的天際,心中哀嚎而道:“這他爹的都是什麼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