顔塵舉起破穢,靈光耀耀,一劍揮下,劈在黑霧上,忽有詭異的紫光流轉波動,轉瞬便将靈光吸納,霧障依舊紋絲不動。
衆人一怔。
無心果然道:“沒用!咒法不破,根本劈不開!”
無夢思忖片響,道:“若是能從裡面擊破的話…”
無心道:“能進去的話,還用得着劈開這霧障嗎?”
無夢扶了扶額,暗道她真是急糊塗了,“也是。”
楚燿跳腳道:“難道就眼睜睜看着雷伯父他……什麼嗎!?”
話音方落,霧障下見有其影将刀架在脖子上,雷冽準備動手了!
衆人呼吸一凝!
這時,厲解語忽地發難,幾掌劈開身前的護衛,大叫一聲,埋頭沖向了霧障!
無心驚得大喝:“快阻止她!”
護衛飛仆而去,可還是遲了半步!五指下殘留着華麗玄服的冰冷,厲解語已經紮進了霧障!
“哧啦!”
紫紅色的電光爬滿了整個天空,如一張不可掙破的巨網!
雷聲悶響,滴滴答答,有幾滴清涼落了下來。
不多時,暴雨傾盆而下!
霧障在雨水的沖刷下,竟一點一點慢慢散去,裡面情況漸漸清晰。
隻見霧中三人齊齊望着同一個方向,皆是雙目圓瞪!
而在他們的五步之外,厲解語躺在地上,口溢鮮血!
“解語!”
“阿語!!”
“嫂嫂!”
三人齊聲喚出,雷冽棄刀欲要上前,不料被“雷霆”一掌擊飛,砸在牆下。
“雷霆”面色欲狂,眉眼間染上苦痛之色,他丢下雷滄餘,一個閃身已是出現在了厲解語身旁,他溫柔地扶起厲解語,将她倚在自己胸前,眼中漫出濃濃的悲痛!
“為什麼?”
又是這三個字。隻是這一次,語中少了質問,更多的是求而不得的渴求。
厲解語慢慢擡起染了血的右手,輕輕劃過他的臉頰,沒有作聲。
衆人靜靜地看着這一幕,皆是沒有動作,心底莫名湧起一股怪異。
“雷霆”緊緊握住她的手,聲音有着明顯的嘶啞:“為什麼?”
厲解語“紅”唇一動,開口道:“勉之,我,我有沒有說,說過,鳴,鳴兒他…他…”
她的聲音越來越低,“雷霆”俯下身,将耳朵貼在她的耳邊。下一刻,臉色驟變!
厲解語的手緩緩滑下,玄黑的衣袍襯得她的手掌如冰雪般潔白無暇。然而,這一抹白,再無法抓住任何顔色了。
“雷霆”用力地擁住她的身子,仿佛要将她嵌入自己體内一般。可無論他如何用力,懷中的人,不會再笑着對他說一個“不”字,也不會再佯裝着将他推開。
他埋頭在她頸窩處,凄厲的悲嚎響徹雲霄:“不!!!!!!!”
“解語!!!”雷冽捂着傷口朝二人奔去,“你放開她!”
“雷霆”大袖一揮,黑霧化為利刃,直向雷冽!
極危之際,無夢持劍出現在他身前,一劍劈開了黑霧。
那廂,“雷霆”卻突然抱頭嘶嚎:“走開!走開!離開我的身體!!”
衆人瞪目驚愣!是雷新止!他在和體内的雷霆抵抗!争奪身體的主導權!
“啊!!滾!滾!!滾出我的身體!!”
顔塵見狀,躍身而去,雙指成訣,以極快的速度抵在他的額心,口中厲聲一喝:“邪祟!出體!!”
黑霧翻騰,邪氣四溢!
“雷霆”的慘叫震撼了在場所有人的心神,如巨山迎面傾榻倒來,無形的壓迫将衆人壓得大氣都不敢呼出。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邪風狂亂,天雷滾滾!
黑霧如千萬條陰冷毒蛇從雷新止體内逃竄而出,一見天日,便立即化為煙霧,轉瞬不見了!
飓風卷起所有人的衣袍烈烈狂飛!迷亂中,楚燿看見了一抹刺目的鮮紅!
定睛一看,見顔塵撚訣的那隻手青筋凸爆,臉色死白可怖!就在這時,一口鮮血又從他口中噴出!滾燙的熱血飛濺落地,将楚燿的雙目刺得猩紅!
驚駭從四面八方湧進他的五髒六腑,他感覺他就要瘋了!
楚燿失聲大叫:“顔塵!!”
無心早就看見,亦是駭聲道:“少鏡主!放手!快放手啊!!再不放手你會死的!少鏡主!!!!”
顔塵對他們的驚喚充耳不聞,舉起另一隻手,運作咒法,壓在撚訣的手上,一道金閃閃的靈光猛地爆開,絢爛奪目!
“雷霆”尖聲抵抗:“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雷擎蒼!我恨你!!!!!!!!”
猶有萬鬼哭喊,驚心動魄!
楚燿無法靠近,整顆心如有烈火煎熬,心亂如麻間,又見顔塵的五官好似有血紅流下,大叫“不要”,再不管三七二十一,手腕一翻,寒光忽閃,持着劍盲目地向“雷霆”劈了過去!
劍鋒好似抵上一層堅硬無比的銅牆,無法再進絲毫!
楚燿唾罵一句,雙手握劍,再次發起攻勢!
“顔塵!!!”
旋即,雷電齊湧!整片天空仿佛就要被撕裂了!
“雷霆”倏地高舉右手,雷光翻躍湧來,劈在他的右手上!
衆人齊齊倒吸一口冷氣!凝了呼吸!
楚燿隻覺眼前一片強光刺眼,雙手又震又麻,然而他還是察覺到了手下的劍進了半分,他狂喜難抑,用盡全力!
劈!下!
雷電,靈力,劍光!
頃刻間,天地爆出一聲狂嘯!
隻聽見“砰”地巨響一聲,一道玄光炸了開來!
聲落,黑霧褪盡,一切歸于平靜。
滾滾沙塵中,“雷霆”雙膝跪地,周身散落了一地玄玉,以及那條斷裂的掌天雷。
楚燿一臉灰土,在塵沙中尋找顔塵的身影。巡視一圈,見遠遠處躺着一個白影。長劍化镯,圈回手腕,向着那人狂奔而去!
“顔塵!”
他的聲音抑制不住地顫抖,連抱着他身子的雙手都微微發着抖,“顔塵!顔塵!你醒醒!”
無夢姐弟沖了過來,朝顔塵鼻息一探,道:“沒事,隻是暈了過去。”
楚燿一顆緊緊揪着的心才稍稍松了些許,而手下擁抱他的力氣,卻未增減退半分。
無心看着這一切,眸底劃過一縷驚異。
無夢則是向“雷霆”慢慢靠近,走到三步之外,“雷霆”仍無反應。她向前又探了兩步,周圍凝結着一片寂靜,所有人都高高懸着一顆心,頓了呼吸。
無夢腳尖緩緩向前挪移,伸出手,探向“雷霆”的鼻下。頓了頓,她朝衆人點點頭,表示尚有氣息。接着,她二指并攏,抵上他的額心,閉上眼。
衆人雙手緊握,等待她宣布結果。
半刻後,無夢睜開眼,高聲道:“邪祟已除。”
衆人這才有了動作。
“快來人!擡少門主回房!”
“要不要叫大夫?啊,要不要?”
“廢話,叫大夫!快點!”
“夫人呢?門主呢?”
衆人環視一圈,終于見到回廊下,雷冽正摟抱着厲解語。
護衛上前,道:“門主,我找大夫來看看夫……”
雷冽擡起頭,雙眼如一泉死水,他用極低的聲音說道:“不用了。”
所有人都停下了動作。
雷冽拖着重傷的身子,将厲解語抱起,搖搖晃晃地,向着前方走去。
誰也不知道他要走去哪裡,他們隻知道,那盞在千百個夜裡為他留下的燈火,從此刻起,再也不會燃燒了。
楚燿擡起眼看了看湛藍的蒼穹,臨近七月的天,酷熱的風也稍稍有了一絲清涼,争相鬥豔的百花開始慢慢凋謝,為下一年的綻放化作春泥,等待花開。
然而,花有再開日,人,卻是永隔陰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