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在一号的基礎上,昆黎臨總結問題修複了各項bug,創造出二号仿生人昆隐棋。
之後則是漫長的觀察期。昆黎臨需要觀察昆隐朝在成長中暴露出的各種故障問題作為先例參考,用以研究出針對性解決方法,提前編進昆隐朝的程序裡,以免故障發生後産生連鎖影響導緻無法完全修複。
于是昆隐棋在不斷完善中“健康”長大,逐漸成為令昆黎臨滿意滿足的完美作品。
既已有完美作品,殘缺者便成了多餘的麻煩,銷毀已經沒有利用價值的昆隐朝必須提上日程。
說起來結果會是意料不到的走向也是她自己咎由自取,昆黎臨如此說道,缺少參照數據的她憑感覺調整數值,一不小心給昆隐朝設定了高于常人的感知能力。
她的兩個作品,昆隐朝更敏銳,昆隐棋更聰明。
正因如此,昆隐朝早就在蛛絲馬迹中察覺到古怪,有所預感,或許她不确定自己的真實身份,但她确定自己命不久矣,自己至親父母已起殺心,她會死在她們手中。
她假裝什麼都不知道,在昆黎臨不期望的方面倒是出色,沒人發現她的心事。
說到最後一天發生的事,昆黎臨哼出意味不明的笑,不屑、不甘和自豪混在一起,複雜難辨。
昆隐朝大概從行為舉止中判斷出她們準備動手了,求生的渴望在危急時刻沖破程序束縛占據上風主導意識,她和妹妹認真道别,佯裝正常乖順跟着她們離開家……
然後中途發動仿生人的僞裝能力改頭換面逃跑了,自此蹤迹全無。
昆黎臨曾找過一段時間,但後來就懶得多花時間精力,不再理會。
因果随緣,既然她逃離掌控,那就任她自生自滅,結局如何都再與自己無關了。
脫離限制程序叛逃家庭的仿生人能不能安全活下去,何嘗不是一場放養式實驗。
實驗結果會如何?知不知道都無所謂了,反正總會有個結果誕生。
雖然已經預想過各種糟糕情況,但親耳聽這些冷漠無情的話從自己敬愛的母親嘴裡說出,昆隐棋一時還是無法接受。
問完姐姐的經曆,她開始問自己、問姐姐和自己存在的意義。
“哪談得上什麼意義,我以前怎麼沒發現你竟然也和俗人一樣喜歡糾結虛無的意義?我以為我把智商調得足夠高,你就能擺脫這些無聊的困擾進入超脫境界。”
“你們是我心血來潮産生的想法和成功制作出來的作品,我想把天馬行空變成現實,我覺得我做得到,我想突破自己的科研上限,所以我動手實踐,就這麼簡單。”
說着這些,昆黎臨目光熠熠生輝,眼裡閃爍的光芒是對科研的熱忱,對自己能力的自信自豪,但怎麼分辨都看不出愛。
昆隐棋凝視着母親,五官淺淺皺出茫然和哀痛的了然。
真奇怪,自己還沒死呢,怎麼腦海中就開始轉起瀕死之際才會點燃的走馬燈了?
一面面回憶都是父母陪伴的場景,每一面裡的她都開懷大笑,滿懷幸福快樂。
原來那些都不是愛,是因為她有用才施舍的獎勵。如果她和姐姐一樣不完美,失去價值,最後也會被銷毀。
她明白,對昆黎臨這類人而言最重要的東西永遠是研究、數據、成果,愛呢?愛排在第幾位?
“愛?”昆黎臨聽她提這個字詞就想笑,搖着頭低下翻書頁,“讓你失望了,我的字典裡沒有這個字。”
“很抱歉,我沒有這種情感,天生不會愛人,我所以你們再怎麼懇求期盼我都給不了。”
“你是不是想問你爸爸?如果我不會愛人為什麼會跟他結婚?可不是小說裡什麼唯他不同的老套狗血橋段。”
“當年我在國外做研究,明明我已經是頂尖專家了,那群該死的國外佬仍然歧視我的身份,一邊求我指導,骨子裡的傲慢和嫉妒又催使他們暗地裡給我使絆子,設置各種限制,還裝着無能為力的樣子攤開手歎息,說是上面的規定。”
“上面上面上面,都上面到天堂去了,我都不知道他們的仁愛上帝還和他們一起當小人。”
“但當時國外技術遠高于國内,我又很需要那些先進設備突破研究再帶回自己國家,所以我決定找國外國籍的人假結婚,暫時改國籍,讓那些弱智沒空子可鑽,找不到借口再來叽叽歪歪幹擾我工作。”
昆黎臨神色不變,絲毫不在乎當事人就站在旁邊聽:“挑來找去,發現就你這個所謂的父親還算可以。”
“是我所見過的最聰明的男的,也搞科研,正好能給我打下手,外貌品格和家庭條件也挑不出錯。”
“薅完外國佬的技術成果我就回國了,你爸智商讓我挺滿意,最後讓他也改國籍,把他一起帶回來繼續協助我工作。”
當着第三人的面被戳穿真相,戳破這個美滿家庭的假象,昆隐棋看到父親臉色由紅轉白,最後肩一垮,對昆黎臨笑了笑,垂頭輕聲念叨:“嗯,能幫上你就行。”
昆黎臨最後望向愣在原地的昆隐棋,半阖的細長狐狸眼籠着冷淡:“你想知道的真相就是這樣,滿意了嗎?”
這個玻璃一樣漂亮精美的家庭就在這些冷硬字詞的敲擊下輕易碎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