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吵。
被攪亂思緒,宋時瑾閉了閉眼,打定主意幹脆晚些時候去當面問問紀懷生。
一路嚷嚷着,四人進了禅院兒。
這禅院兒實在說不上大,隻一個前殿并院落廂房數間,隔了一半平坦些的空地做校場,圍了另一半空地當園子,種了些蔫了吧唧看不出品種的植物。
“這是什麼?”宋時瑾指着其中一株狀似狗尾巴草的東西問道。
“蘭花。”紀懷生道。
“我們座元平日修心,頗愛園藝。”禹川補充道,似乎真的覺得紀懷生愛好風雅,甚至有點引以為豪:“我們禅院兒平日就,就種花,很有品味的!”
說着,還向宋時瑾比了個大拇指。
有個屁。
宋時瑾無言,轉頭去看項天歌,見小姑娘随手摘了顆矮樹上不知名的果子丢進嘴裡,又被澀得吐了吐舌頭,也并不關心紀懷生種了什麼花。
算了。
宋時瑾覺得自己已經喪失了反駁的欲望,隻想趕緊檢修完陣法離開這個奇奇怪怪的禅院兒。
“到了。”禹川指了指面前院落正中的前廳。
“這是見客的地方,我們監院就在裡面,讓她見見你。”紀懷生準備推門,一邊回頭輕聲道。
不對勁。
宋時瑾從方才進門起,一直就覺得有些莫名的奇怪,如今才終于反應過來是為什麼。
沒有人。
一路上,雜役灑掃,尋常弟子,香客信衆,什麼都沒有。
這個禅院兒沒有其他人。
宋時瑾停下腳步。
“貴院上下管事弟子雜役算在一起,統共有幾口人?”宋時瑾開口問道。
聞言,項天歌眨眨眼睛。
聞言,禹川伸出手掰指頭,有些僵硬地做出一副“要好好數數”的架勢。
“四個。”
聞言,紀懷生笑眯眯道:“加上那個跑了的,有五個。”
說着,一邊悄摸移動步子,想擋住宋時瑾離開的路。
聞言,宋時瑾轉身就走。
這個世界真是瘋了。
一個上下隻有四口人的禅院兒,修個屁的陣,加兩把鎖不就行了。
還見監院,四個人的院有什麼可監的!
“少俠别走啊——”
紀懷生料到宋時瑾這般反應,先一步擋住宋時瑾去路。
覺得自己被耍了一路的宋時瑾此時心情實在算不上好,冷哼一聲,一個手刀就劈了過去。
掌風淩厲之下,紀懷生自知不敵,提氣便跑。
隻是紀懷生身法奇異,隻作左右躲閃之間,卻也成功攔住了宋時瑾。
“少俠聽我解釋。”紀懷生閃身退步,一邊抽出空來賠了一個看起來很真誠的笑臉:“麻雀雖小,五髒俱全,五髒俱全。”
“廢話!能不全嗎?四個人教你擔了八份差事!”宋時瑾翻了個白眼,摘了顆項天歌方才吃的果子,拿在手裡就覺得硬邦邦,一邊想着小姑娘怎麼啃得動的,一邊把握着力道擲了出去,那力道很精巧,将将困住紀懷生,使他不得退路。
“這也是有緣由的呀——”紀懷生被斷得有些狼狽了,終于正色道:“院子不大,人也不多,可值錢要緊的東西卻實在不少,少俠别以貌取人呀。”
宋時瑾不為所動,伸手就要再探。
這時,那前廳的門縫裡,又直直飛來一道符箓。
宋時瑾凝神截住,和方才那枚一模一樣。
她之前一直以為這符箓是項天歌所為,現在看來不然。
這符箓不是什麼玄妙高深的術法,行筆也簡單,對宋時瑾來說沒什麼威脅,似乎……那屋中人連着飛兩道符箓就隻是為了搗亂一樣。
“這麼熱鬧呀。”
房門裡遠遠傳來一道女聲,溫溫柔柔的,卻是戲谑的語氣。
“閣下是這地方的……監院麼?”宋時瑾瞥了紀懷生一眼,揚聲問道:“為何不敢出來一見?”
“什麼監院呀,這破院統共這麼幾隻貓貓狗狗有什麼好監的。”那女聲一頓,複又道:“我打不過你,我不出來。”
什麼歪理。
“藏頭露尾就罷了,便連名諱也沒有嗎?”已經接受了這個地方沒一個正常人的宋時瑾冷聲刺道。
“你也不曾自報家門呀。”那女子聲音含笑,聽着是離門邊更近了些。
宋時瑾臉色一僵。
“抱歉,千……陣修宋時瑾,不知閣下如何稱呼。”
宋時瑾心下念了一百遍“廣結善緣”,硬着頭皮抱拳執禮。
“你是宋時瑾?!那個論道魁首宋時瑾?不對啊,你不是——”
還不等那屋中女子有反應,一邊看熱鬧的項天歌先嚷嚷起來,看向宋時瑾的眼神帶上了熱切而興奮的神采,還想說什麼,卻被禹川捂住了嘴。
其實宋時瑾知道那未說完的後半句話是什麼,這些年,聽得實在不少了。
“這倒是奇了,聽聞三年前宋時瑾宋少俠誅殺同門,叛出千機道,而後千機道封山,便四處追殺散落在外的千機道弟子,不死不休,兇名赫赫。不知今日怎麼大駕光臨到我們這小廟裡來了?”
那屋中女子走得更近了些,将門拉開些,露出半個人影來。
“千淮。”
聽了千淮的話,宋時瑾還沒什麼反應呢,一邊的紀懷生倒是瞳仁一縮,眼中飛快閃過厲色,聲音帶着些警告的意味。
千淮的目光似笑非笑地在宋時瑾和紀懷生二人間流轉,不知道發現了什麼新鮮事,讓她笑得更開懷了些。
宋時瑾站在原地,并不說話,也沒有動作。
誅殺同門,叛出千機道,封山。
不死不休,兇名赫赫。
這便是項天歌被止住的後半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