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滿城裡找不出一個活人一般,鬼氣森森。
“怎麼到處都是白花?”馬車進了城,千淮微挑起車簾瞧了一眼,有些訝異:“這麼多戶人家都要辦白事嗎?”
聞言,宋時瑾愣了愣,傾身望出去。
果然,廣元城還算寬闊的街道每隔一兩步就設了路祭,每兩三戶人家裡就有一戶挂着白燈籠白花,密集些了一連四五戶都是如此。街上一個行人也沒有,到處散落着黃色或白色的紙錢。
馬車進了城,竟成了這死寂鬼城裡唯一的活物一般,突兀極了。
“不對勁。”宋時瑾的神色有些嚴肅起來,轉頭問那護衛:“你不是說,隻死了觀裡的座元和親信?”
“我,我是這麼聽說的……”那護衛自打進了城,神色就一直有些痛苦,現下更是五官都擰在一塊,看起來難受極了:“我不知道城裡,怎麼回事……我逃的時候,很,很熱……啊!!!”
話還沒說完,那護衛忽然捂着心口痛呼。
同時,他心口處被捂住的地方突然間金光大盛。
不好!
宋時瑾瞳孔一縮,意識到那是什麼東西後,雙臂一攬,一手拎着紀懷生,一手拎着千淮足尖一點就跳下馬車。
還等不急站穩,宋時瑾松開手,又飛快并指作掌,将紀懷生二人一邊一個輕輕推開,自己則飛身向後退去。
這頭宋時瑾才剛将二人推到安全的地方,不遠處的馬車裡,護衛的痛呼被一聲巨大的破空聲淹沒。
一瞬間,馬車從裡面爆開。
沒有一滴血濺出來,但車馬的殘骸中,早已沒了那護衛的身影。
沒有破碎血肉,沒有殘魂靈識,竟是神魂俱滅的迹象。
那道金光随之沖天而起,停在半空中片刻,便又飛快地動了,似要飛到哪裡去。
果然是那玉令的問題。
昨夜上了馬車後,宋時瑾就把玉令交還給那護衛以示誠意,那人也好好将玉令收進衣襟裡,貼着心口放了。
不想今日如此橫禍,是什麼厲害的東西在召這玉令?!
又驚又怒之下,宋時瑾擡手,牙齒輕輕用力咬破了右手的食指,另一隻手架在額前,指尖翻飛間就是一個有些奇異的指決。
細小的血珠順着指尖冒出來,又像是受到了某種牽引一般沿着指決的方向飛過去,纏繞在她左手指尖的周圍。
宋時瑾手腕一抖,左手直直指向那空中玉令逃竄的方向,眼神和聲音都有些冷厲。
“縛。”
話音未落,那血珠便似收到指令一般,飛快蹿了出去,兩息之間變化作極細的血線,捆縛住那玉令。
玉令頓在半空,正當宋時瑾打算聚氣召玉令過來時,那玉令周圍萦繞着的金光明滅幾瞬,竟生生将那血線隐去,複又飛快逃竄了。
見此,宋時瑾皺了皺眉,但也并沒有太意外,轉頭去看一遍正在檢查馬車殘骸的千淮。
“看出什麼了?”宋時瑾問。
“少……住持。”
還沒等千淮回答,紀懷生支着身子從另一邊搖搖晃晃過來。
雖然大晉如今的宗門廟觀确實是源于各類佛學道法,但發展至今也隻是保留了法器心法,職位序列而已,事實上對各宗門廟觀中人的性别容飾并不嚴格要求遵循古制。
可即便如此,提起“住持”這個名号,宋時瑾還是隻能想到一個剃度有戒疤,慈眉善目的老爺爺形象,想了想,還是覺得有些變扭。
“不必如此稱呼。”宋時瑾道:“喚我姓名即可。”
“那少俠也喚我懷生就好。”紀懷生眨眨眼,複又有些磕巴起來,似乎念出宋時瑾的名字對自己來說是多困難的事情一樣:“宋……時瑾……”
對紀懷生這樣忸怩的奇怪樣子宋時瑾已經見怪不怪了,何況眼下也确實不是個聊稱呼的好時候。
一邊的千淮有些無語地掃了一眼紀懷生,也并不理會,隻看向宋時瑾:“那我便喚你時瑾了,時瑾,你來看這個。”
“什麼?”
千淮說的,是馬車碎屑間并沒有同那金光一同逃竄的,幾點細碎的青色光點。
那光點極微弱,時隐時現,似乎下一刻就要消散一樣,不仔細留神很難發現。
“這是……”宋時瑾凝眉。
“某種術法發揮作用後消散的痕迹,隻是太微弱,被那金光遮住太久,幾乎就要散了。還看不出究竟是什麼。”千淮看出宋時瑾心中所想:“是有人刻意為之。”
“你的意思是。”紀懷生上前掃了幾眼那青光,眸中兇戾之色閃過:“那護衛來求援,到現在這死城,方才那一遭,都是有人設計?”
“是。”千淮點頭:“可是不應該啊,我原先以為給那護衛玉令的白衣人是念遠……”
宋時瑾站在一邊并不出聲,盯着一堆殘骸碎片中緩緩消散的青色光點。
不對。
有什麼東西被弄錯了。
青色光點,玉令,白衣人,死城……
是什麼呢。
宋時瑾覺得似乎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過,有了苗頭卻又細微到難以捕捉。
千淮想了想,忽的問道:“時瑾,你方才怎麼知道那馬車要炸了?”
“自然是宋少……時瑾功法精湛。”紀懷生涼涼瞥了一眼千淮,一副“這有什麼可問”的笃信模樣。
就是這個!
刹那間,宋時瑾靈光乍現。
那極細微的苗頭,便是那侍衛捂着心口時,自己幾乎是無意識的直覺。
“不。”想通了大半,宋時瑾擡頭道:“不是這個緣故。”
說着,宋時瑾行至二人面前。
“一開始,我們為什麼會覺得那白衣人是禅院那位前任住持念遠?”宋時瑾問道。
“因為白衣,念遠平日就喜歡一身白衣,說有仙人淩風之姿。”紀懷生撇撇嘴,答道。
“還有玉令,禅院陣法的玉令也是千機道的,花紋一緻。而那玉令一直是念遠拿着,那護衛又說是在禅院附近遇到的人。”千淮凝眉回憶着,說着,似乎有些明白過來。
“沒錯,就是這個。”宋時瑾點頭:“因為我們都覺得,那枚玉令,就是原先禅院兒陣法的催動玉令。”
“可如果不是呢?”
“即便不是,也無從得知了,原先陣法已經……”紀懷生說着,瞳孔一瞬間縮了縮。
“被破了。”
幾乎是同時,三人異口同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