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示了項人傑給的令牌,很快便有侍從引項天歌去了正殿。
背着闆斧靜立于殿中,項天歌沉默着觀察着正殿的陳設。
古樸大氣,想來主人是個穩重的。
出乎意料的是,這位定甯王要比項天歌想象中的更加年輕。
“在哪!元甫宗的使者在哪?”
項天歌轉身,循聲望去。
來人未至而先聞聲,一身未卸戎裝,面容因飽受邊關寒風磨砺而顯出粗糙,眉眼卻年輕得過分。
同肖祈如出一轍,卻又是截然不同的風貌。
“殿下。”
想了想,項天歌抱拳躬身。
見使者并沒有宗門廟觀仙家名士的自傲,反倒十分有禮,肖堯滿心隻覺得是元甫宗歸心的信号,當下喜不自勝,伸手就要去扶。
下一瞬打眼定睛一看,卻也訝異于項天歌的年輕。
好好兒把人扶起來,又安頓着坐下,肖堯才自行上座。
“使者一路風塵仆仆,實在辛苦。”肖堯略有些探究和好奇的視線投向項天歌:“不知使者是元甫宗的……”
怎麼看都隻是個小孩子而已啊!
看起來還沒有阿祈大呢!
肖堯一時間也拿不準元甫宗的用意。
“我叫項天歌。”
“項天……本王記得,元甫宗的少宗主的确是位女公子,也差不多年歲,可似乎不叫這個名兒。”
“項人傑是我大伯。”項天歌雙手撐着椅子,百無聊賴打量着屋子,無意道:“大伯說他對王府和我都寄予厚望,才喊我來的。”
大伯啊。
肖堯蹙眉,對“來的不是少宗主”這件事有些下意識的不滿,卻也沒有溢于言表,拿出難得的哄孩子語氣,溫和道:“那便在王府住下,好生玩兒一陣,怎麼樣?”
肖鳳舒說的,當成吉祥物供起來就好了。
肖堯這樣想。
誰知項天歌聽了這話,有些不滿地皺了皺鼻子:“殿下,我不是來玩的,是來當差的。”
“年歲太小,王府也不好用童工的呀。”
肖堯滿不在乎地笑笑,繼續以玩笑的語氣說話,眼中隐隐有無奈并上幾分輕視。
項天歌了然。
這樣的眼光從前在宗門裡并不少見,其實也怨不得旁人,項天歌明白,大約是自己長相的問題。
明明個頭是照常按照年齡往上竄的,可一張圓圓的娃娃臉卻怎麼看怎麼像孩子。
那便隻能——
锵!
一息之間,闆斧破開獸皮包袱,直沖肖堯面前的桌案!
想了想,項天歌還是決定用最快的方式讓這位殿下閉上嘴。?
喀嚓。
淩厲攻勢下,桌案應聲斷成兩截,斷面平滑。
肖堯反應極快,身手也是實打實在錘鑿山磨砺出來的,短暫驚訝過後,意識到項天歌不是行刺,便也大笑一聲:“來得好!”
身子猛地後仰,雙手一撐便翻身躍起,自身後架上一把握住長刀。
一長刀一闆斧,兵器相接間激蕩起磅礴的靈力波動。
“校場打過!正殿砸了又得上清安王府打秋風!”
肖堯哈哈一笑,反手一刀橫掃,借力飛身出了殿門,一躍落至校場上。
項天歌追出去,于高階之上垂眸看着站在台下擎長刀的定甯王殿下,頗有興味地揚眉。
有點東西啊。
從前還以為甚麼三王府,是老皇帝那幫人整出來的什麼新花樣,如今看來,倒也不都是泛泛之輩。
項天歌有些興奮地舔了舔嘴唇,提腕運功,抄着闆斧躍下高台,正正好落在肖堯對面。
“我是來當差的。”項天歌斧刃正對肖堯,道:“不是來玩兒的。”
肖堯眼中的不以為意這才被鄭重取代。
……
肖祈在侍從環繞下趕到校場時,校場邊已經圍着很多人了。
定甯王府風氣尚武,一聽說“前頭有個抗斧子的小孩兒在和王爺打架”,消息便飛快地在整個王府擴散開來,一時間誰都想來湊個熱鬧。
肖祈向來是不在這樣的場合露面的,更何況才剛遇刺,本需要休養精神。
可是……
抗斧子的小孩兒。
不知怎麼的,一聽到這句話,肖祈竟下意識地加快了更衣的動作,待再回過神時,人已站在前殿外了。
耳邊時不時傳來叫好和喝彩,肖祈尋了個人少的地方安靜看着。
數百斤沉的宣花闆斧,在項天歌手中輕巧靈活更勝長劍,數回合下來,教肖堯也不敢說是穩占上風。
定定瞧了片刻,肖祈想了想,忽開口問自己身邊一個人高馬大的侍從:“若校場上的是你,勝負如何說?”
“懸。”
外行看熱鬧,内行看門道。
侍從細細辨認着項天歌身法,搖搖頭坦誠道:“宗門廟觀百年的傳承,傾力培養,自然不及。”
聞言,肖祈沒有說什麼,若有所思的目光安靜地放在項天歌身上。
足足一刻鐘後,項天歌先行收手。
“殿下很強。”項天歌輕輕喘息着,額頭蒙了層薄汗,她随手擦拭,笑道:“眼下還打不過呀。”
肖堯聞言,有些複雜地瞧了項天歌幾眼,才算是順着她的話說下去:“項少俠後生可畏,元甫宗……肖某佩服。”
項天歌眨眨眼,不知怎麼,忽想起不久前那位肖祈小王爺的話。
“方式不同。”
于是她開口。
“道不同呀,元甫宗的道,就是「武」,數百年累積,殿下勞碌之餘有如此修為,該說佩服的人是我們。”
項天歌笑道:“如此,殿下可否安排個差事?”
一番話教肖堯下得來台,他大笑三聲,當下便親切稱呼項天歌作“天歌”。
向場下衆人介紹起來,更是不住口的誇贊。
第二日,項天歌便領到了王府禁衛副統領的差。
副統領啊……
聽起來是個官兒,還不賴嘛。
項天歌看着管事拿來的衣服并上令牌,對自己的差事頗為滿意。
直到去前殿見肖堯點卯上任的時候。
“什麼?!”
項天歌瞪大了眼睛。
“你是說,王府禁衛副統領,就是給肖小王爺做護衛?!”
她皺眉,頗有些不認同:“殿下莫不是哄我,欺負我年歲小?”
肖堯搖搖頭,指了指自己身後一個侍從:“這是我的護衛,也是王府禁衛統領。”
“……”
項天歌無言,須臾,還是不死心地問:“那尋常禁衛?”
“自然也歸你們管。”肖堯笑着點頭,拍了拍自己身邊那位禁衛統領的肩膀:“護衛的活兒幹完之後管尋常禁衛的事務。”
拍了沒一下,那禁衛統領沉默着向後退了一步,似乎有些抗拒。
項天歌嘴角不住地抽動。
說到底,就是一份薪水打兩份工而已。
“不用童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