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項天歌眨眨眼睛,有些沒反應過來。
“我說,年後開春我要去清安赴任。”
肖祈重新拿起經卷,眼神卻不曾聚焦在上頭,手指點了點二人中間隔着的小桌:“你也同去。”
“清安王府安保很差勁嗎?”
“還成。”
項天歌有些摸不着頭腦,蹙眉道:“你搞清楚狀況,我是被下注下在了定甯王府,可不是賣給你肖祈了。”
“是。”肖祈含笑擡眼:“可若因着你不肯去,我在那頭遭遇不測,你這賭注不也血本無歸?”
項天歌冷哼一聲。
“我就不信血親兄弟這一套,肖堯肯為了你跟元甫宗翻臉?”
這話其實是有些大不敬在裡頭的,可惜兩人自打相識起,說話談天便是百無禁忌慣了的。
聞言,肖祈也并不惱,思忖片刻搖了搖頭:“我也不信的,古往今來兄弟阋牆的事兒在我們這樣的人家裡同吃飯睡覺般尋常。”
項天歌冷笑一聲:“那你還拿這事兒威脅我?”
“可惜我家情況特殊呀。”
肖祈笑眯着眼,滿臉的純然天真:“一來呢,我大哥實在是難得的重情義,二來,你可以不信世家大族的手足之情。”
說着,他頓了頓,輕聲道:“可你不能不信,無父無母,窮途末路裡相依為命的情誼。”
無父無母……嗎?
想了想傳言中被三王供養在晉都頤養天年的晉昭皇帝,項天歌還是自覺地沒有多問什麼。
此時,窗外極輕一聲鐘響。
項天歌立馬來了精神,扯過自己的闆斧一個鯉魚打挺站定:“放值了,再會。”
說着,她扭頭便走。
“記着去清安的事兒,過了年便打點起來罷。”
身後,肖祈的聲音傳進耳中:“若需要添置什麼,随時同我說。”
項天歌冷哼一聲,不置可否,揮揮手便出了院子。
定甯王府,前殿校場。
随着項天歌一記重斧橫掃,泛起的煙塵中,場下侍從從容地取來帕子汗巾奉上。
“可以啊天歌!又有長進,這下可真是打不過了!”
對面的少年取過漆盤上的帕子随手拭淨額頭的薄汗,一雙眼睛亮亮地盯着定定站在原地的項天歌。
“不愧是元甫宗啊,門中弟子都是這般修為麼?”
見項天歌仍是拄着闆斧站在原地不語,那少年有些疑惑地湊過去:“天歌?天歌?”
“啊……噢!怎麼了?”
項天歌回過神,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你方才說什麼?”
“發什麼呆啊?”那少年一邊活動松泛着臂膀,一邊重複道:“我說,你們元甫宗這一輩的,都這個修為?”
“不是。”項天歌搖搖頭:“打得過我的沒幾個。”
“我說呢!若都是這樣還讓不讓人活!”那少年樂呵呵拍了拍項天歌的肩膀:“輸了輸了!走,請你吃飯!”
見項天歌對此還是沒有什麼反應,少年更覺奇怪:“方才便見你心不在焉,出什麼事兒了?吃飯都不開心啦?”
“你的差……”項天歌苦惱片刻,還是開口問道:“最近當得怎麼樣?”
“我?”那少年眨眨眼,回憶道:“最近秋收剛過,我帶的人馬忙着操心各地調糧的事兒,就,就還成,沒什麼不順心的事兒。”
說着,他仔細瞧了瞧項天歌的神色:“怎麼,你當差不順心啊?”
想了想,那人自顧自又道:“那也難怪,小王爺性子怪不好相處都是出了名的!且有罪受呢!”
“不是這個。”項天歌歎了口氣:“他讓我跟着一同去清安。”
“啊?”
一語畢,不止原先勾肩搭背的少年,周圍幾個切磋談笑的宗門門生竟都停下手中動作,頗有默契地一齊看過來。
“做什麼?”
項天歌覺得有些莫名其妙,道:“都看我做什麼?”
“沒事沒事,哈哈哈!”身邊少年很快從驚訝中回神,略有些誇張地大笑三聲,忙拉着項天歌走:“走走走!吃飯吃飯!”
項天歌雖仍覺得有哪裡不對,可疑問卻都被打着哈哈帶過去,無人再提起。
今年的年節似乎格外忙。
按那位禁衛統領所說,照往年的慣例,定甯王府會在每年秋收後按照各地上報的糧食産量規劃調配,一半的文臣謀士都被拉去忙活這事兒,再分一部分人馬負責護送清點等工作。忙完之後,再進入節禮的籌備。
一通忙下來,騾子都得成精。
本來公務就足夠繁重,就連被視作半個吉祥物的項天歌都被禁衛統領拜托着去代任了幾日禁衛的常訓工作。
可偏偏今年年前,除卻這些,還有一樁整個大晉都矚目非常的盛事——首屆論道大典。
自幾年前三王緻力于遊說百家起,到今年略見成果,各個屬地選擇加入和保持親近或中立的宗門廟觀越來越多。
三王一合計,決議牽頭舉辦這百家争道的盛事一樁。
旨在聚齊大晉境内支持立法規制的宗門仙首齊聚一堂,争取原本搖擺中立的宗門,鞏固友好關系。
論道大典設在晏明王府,也就是晏州。
雖不在定甯關辦,可作為發起人之一,肖堯要忙的事兒一點兒也不少。
比如遍邀定甯王府屬地内的宗門廟觀,比如商議大典流程,比如……
總之最近項天歌很少能見到肖堯,每每見到,這位殿下都是黑着臉,一幅一個頭比八個大的樣子。
“我不明白!我不理解!”
項天歌站在肖堯的書房外,侍從正要通傳,卻聽見屋裡一聲有些崩潰地咆哮。
是肖堯。
項天歌忙擡手,止住侍從打算敲門通傳的動作,輕輕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