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天歌噴出一口血,聲音嘶啞,語氣卻異常嚴肅:“别動!”
這頭一掌挨了,那頭飛刃尚在空中。
劇痛恍惚之下,項天歌撐着最後清明的意識判斷自己目前無法自如地挪動。
眼看着三枚飛刃幾乎就要釘死在肖祈要害,項天歌有些無奈的歎了口氣。
雖然自己身上的情況并沒有更好一些就是了。
胳膊完全不能動彈,項天歌咬牙,将原本護着臂膀傷口處的最後一點靈力調動。
靈光聚于指尖,在抽離的一瞬間,臂膀如撕裂般傳來劇痛。
“呃!”
項天歌又忍不住呲牙,竭力運轉指尖靈光,将手邊的闆斧提起,奮力一抛。
重傷瀕死之下,實在有點不能保證準頭。
方才有些猶豫,也是怕砸到肖祈便難看了。
宣花闆斧數百斤的重量被拿來當暗器使,即便是一邊戲谑着看項天歌垂死掙紮的黑衣人也有些措手不及。
準頭差了些,但好在闆斧夠大,斧身打偏了飛刃,落在肖祈身側兩邊。
“天歌……天歌……”
肖祈看着自己手邊暗淡蒙塵,不似往日鋒利靈光的闆斧,顫顫巍巍手腳并用地就要爬到項天歌身邊去。
“我若還有後手,你該怎麼辦?”
那黑衣人蹲下身子,饒有興趣。
項天歌幾乎要昏死過去,頭暈眼花的同時偏偏身上的劇痛讓人忍不住激靈。
她擡眼,含混道:“我……我的後手,也,也……”
“也什麼?”
那黑衣人蹙眉,湊近了些。
草木微動,微風似乎停歇。
“也……來了呀。”
天外一聲悠長鐘磬。
那黑衣人心道不好,轉身便要離開。
清安城門處傳來人馬動靜,更近的地方,三步外,不知何時站了個藍衣女子。
天冠齊整,寶相莊嚴。
一手托了玉淨瓶,裡頭數葉翠柳。
“水月庵,陸空霜。”陸空霜靜靜望過來:“請教閣下名諱。”
黑衣人這下可沒了戲谑嘲諷的心情,腳步都不曾有一刻停頓,扭頭就跑。
陸空霜蹙眉,有些不喜他無理行為,飛身追去。
“無故截殺,藏頭露尾,非正道所謂。”
輕飄飄的聲音落下,人卻無影無蹤。
肖祈愣愣地瞧着二人一逃一追離去的方向,待那人影消失在視線中,他趕忙撐着地面想要爬起來。
隻是數次嘗試未果,肖祈也顧不上其他,有些狼狽地手腳并用撲到項天歌身邊。
“天歌……天歌……”
他有些無助地想要把項天歌的身子翻過來,瞧瞧面容,可忙活了半天,也隻刨開了她身邊一小抔土。
也許隻有肖祈自己知道,從方才初遇截殺時,自己聲音裡複雜的情緒到底是什麼。
不是擔憂,不是驚吓。
而是恐懼。
肖祈怕了。
……
“侍從是死士,身死的撫慰金能換家人數年吃喝不愁,我身邊每每有人身死,來領錢的家人都歡天喜地的。我想,大家都能笑出來的事,想來不可惜?”
……
“嗯……也許我大哥願意出更高的價,可更多是方式不同,在他們的家人眼裡,他們的價值須靠「死」來實現,在我的家人眼裡,我的價值是「活着」。”
……
“如今在你眼裡,我和昨日身死的死士沒有分别,我的價值也是「赴死」,是麼?”
“是。”
……
不是!
不是!不是!不是!
肖祈急得眼睛通紅,手忙腳亂地一會兒刨刨土,一會兒拍拍項天歌。
沒有反應,沒有動靜。
身後人馬挪動的聲音漸漸近了,肖祈卻覺得耳邊的世界更安靜下來。
“不是……不是……”肖祈有些語無倫次,平日裡故作老成的從容姿态早已不見,他隻是無助地一遍遍重複:“不是,不是了,現在不是了……我想你活着的,活……”
“阿祈!!!”
身後,肖懷文策馬狂奔,一邊焦急地招手:“沒事吧?阿祈!天歌!”
待瞧見肖祈,肖懷文轉而瞧見倒在地上滿身是血的項天歌,一時失聲叫道:“天歌?!”
“阿祈……天歌她……?”
“她沒事!”似乎生怕肖懷文下一刻說些什麼不吉利,自己不想聽到的話,他忙吼道:“沒事!隻是受傷!”
“可是……”肖懷文還想說什麼,卻在肖祈難看的臉色下憋了回去。
恍恍惚惚間,看着王府中人帶走了失去意識脈息微弱的項天歌,肖祈擡腳就要跟着登車。
卻被攔住去路。
“小殿下,留步。”
肖祈蹙眉,不耐道:“何事?”
“護衛是項統領的本職,她完成了。”
說話的是王府裡肖懷慈身邊的幕僚,肖懷慈不在王府,由他全權代理,組織增援。
那幕僚淡淡道:“小殿下的本職在前頭。”
他伸手,指向深山中清虛道派的方向。
“我眼下形容狼狽,不宜登門,容我回府更衣或是改日。”
那幕僚似乎早料到肖祈會這麼說,他指了指隊尾一架嶄新馬車:“備着了,小殿下,眼下時局複雜,誰都說不好那行刺者是哪一邊兒的動作,老夫隻有一句囑托。”
說着,那幕僚頓了頓,見肖祈似乎冷靜下來,才繼續沉聲道。
“百家盟誓,想要摧毀它、破壞它、從中使黑手的人太多,可艱難苦困,也偏就要做成它。”
“可天歌……”
“小殿下!”那幕僚沉聲道:“這兩年,為此喪命的人少嗎?!”
“小殿下去歲還懂得的事兒,怎麼如今忘了?”
肖祈站在原地,數次呼吸之下,竭力平複着心緒。
“……我明白了。”
肖祈垂眸,緊攥着拳頭,輕聲道:“先生,肖祈先行更衣。”
那幕僚深深一眼,歎了口氣,躬身行禮讓開路。
“小殿下,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