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海北不怎麼愛吃,老Paul又不能多吃甜食,最後這些巧克力大多數進了我的肚子,我還因此光榮地長出了平生第一顆蛀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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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很快就在我的焦慮和海北的陰晴不定中過去。我不知道是不是英國的夏天都這麼短暫,但起碼這一年是這樣。不僅短,而且燥熱得可怕。
這種燥熱也加劇了家裡的壓抑氣氛,不過我天真地想,等秋天涼爽的風一到,一切應該可以往好的方向發展。
不過等事情真的有了發展,卻是以一種我完全始料未及的面目。
九月初,我們别墅裡來了一位久違的客人,一個我很久沒有碰到,卻永遠不可能遺忘的人。
祁連。
我看到他的那一霎直接愣住了。他空身一人站在别墅門口,一看到我就微笑着打招呼。
“Hi,張羽,”他對我揮揮手。
我也呆呆地和他打招呼。祁連穿一件白襯衫和灰色牛仔褲,他頭發剪短了,眼鏡也不戴了,整個人看起來更加溫潤帥氣。
“我在倫敦實習,順便過來看看你們,”他說:“海北在家嗎?”
“在...在的。”
他看我呆住的傻樣,笑着問我:“我可以進來嗎?”
我這才反應過來,趕緊讓出位置讓祁連進屋。他剛走進廚房,老Paul已經從房間裡出來了。
就像我猜得那樣,老Paul和祁連的關系很不錯。他一看見祁連就激動地喊他“Simon”,說“好久沒看到你。”
祁連很大方地和老Paul擁抱,問他這些天有什麼活動。
老Paul笑說:“我還是老樣子,比不上你們年輕人,一年一個變化。”
他說話時,海北已經從樓梯上走了下來。他看到祁連時沒有露出驚訝或者尴尬的表情,反而表現得很坦然,好像祁連一直是别墅的常客。
祁連走上前對海北笑笑:“海北。”
海北問他:“你吃飯了嗎?”
“還沒有。”
“一起吃吧,”海北說:“随便吃點。”
老Paul這時已經燒好了菜,一盤盤端到桌上。祁連在桌邊坐下,笑着調侃說:“你們每天都這麼豐盛。”
老Paul說:“平時沒有這麼豐盛,今天你正好趕上了。”
祁連笑着夾一塊紅燒肉到嘴裡,啧啧贊歎說:“唔,好吃,好吃。”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海北看祁連的眼神似乎很高興,是那種人逢喜事的高興。
當然他沒表現出什麼特别熱情的舉動,但相比祁連不在的時候,海北無論吃飯還是說話都多一些。
他們說話時,我木木地坐在一邊,低頭拿勺子撥盤子裡的飯菜。祁連和海北的對話時不時飄進我的耳朵。
“你什麼時候來倫敦的?”海北問祁連。
“我在力拓實習,”祁連說:“在他們項目部,好幾個禮拜了。”
“哦。你現在住在哪裡?”
“在我朋友家裡,離公司挺近的。”
老Paul插進來說:“那你有空來這裡吃飯。”
祁連溫柔地笑起來,沒說好也沒拒絕。我看着他們三個和諧的樣子,感覺自己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多餘人。
等這頓飯好不容易結束,老Paul把盤子收拾好回房休息。祁連推推椅子,對海北說:“海北,你有空嗎?我找你聊兩句。”
海北站起來對祁連說:“你到我琴房來。”
祁連說聲“好”。他起身之前,先側過身子對我說:“張羽,我找海北聊聊。”
我心裡說不上什麼滋味,也不知該怎麼回答,隻能傻傻嗯一聲表示知道了。
祁連聽完就站起來,跟着海北一起走進一樓的琴房,還順手關上門。
他們全都走後,我一個人像傻子一樣呆坐在廚房裡,坐到我自己都覺得無味了,才慢吞吞地站起來給自己倒杯牛奶,捧着準備上樓洗澡。
我心裡并不想在琴房門口停留。但是經過的時候,我聽見裡面傳出來一句“張羽知道嗎”,便情不自禁停住腳步。
我知道他們兩在議論我,雖然理智上不想偷聽,心裡卻抓肝撓肺地想知道他們到底在說什麼。
可惜這次沒上次那麼幸運。他們說話的聲音很輕,我隻聽清零星幾句話,什麼“散散心”,“你要想開點”之類的,都是祁連在說。
說到後來他們的聲音稍微大了一些,我也聽得更清楚了。說話的内容基本上都是祁連生活中的瑣事,論文實習工作之類的,還說到他已經退出了學聯,但這個學期徐長江又來找他,慫恿他繼續競選學聯高層。
我聽見海北問他:“那你怎麼不競選了?”
祁連說:“算了不折騰了,讓小的去争吧。”
海北沒有立刻說話。過了一會,祁連又說:“海北,說起這個事,我一直想跟你解釋一下。當時他們傳的那張照片...那張照片是假的,是何美婷她們找人借位拍的,我沒有親那個女孩子...”
他沒說完,就被趙海北打斷。
“我知道,”海北說:“祁連,我從來沒有懷疑過你。”
我聽到門後傳來夾雜着歎氣的沉默,然後是祁連低低的聲音:“對不起。”
他兩沉默一會,我聽見海北說:“應該是我說對不起,祁連。是我太幼稚了。”
過了片刻他又說:“我配不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