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以後,祁連隔三差五就來别墅做客。他每次待的時間都不長,而且都是挑的上午,過來陪海北聊一會天,吃個午飯就走。
我對祁連的态度很矛盾。我有點怕他過來,但是又希望他來,畢竟他是少數能夠走進趙海北心裡的人,有他在,海北的心情也能好一點。
事實證明他來以後,趙海北的情緒确實平穩很多,連煙也不大抽了。
有一個周六,祁連又過來做客。他和海北,老Paul在露台上聊天,我一個人在花園裡除草。
這段日子花園的打理都是我在負責,我也漸漸迷上這項工作,每天有一大截時間都會耗在這些花花草草上面。
我正在給園子裡的櫻桃樹澆水,忽然聽見背後有人叫我名字。我轉頭一看,祁連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走到我身後。
他笑說:“我吓到你了?”
我忙說:“沒有沒有。”
他探頭看看我手裡的噴壺鏟子,問我:“現在這個花園都是你在弄?”
“我弄的多一點,”我說:“老Paul有時候也會弄,但是他腿不好,我們不太放心。”
祁連擡頭環視一圈花園,說:“這花園弄得真不錯,都可以收門票了。”
他還是這麼會說話,我被他誇得有點不好意思,笑着問他:“你怎麼一個人下來了,海北呢?”
“他在和老Paul聊天。”
“哦,”我抓住噴壺柄,打算轉身繼續當花匠,祁連又叫住我。
“張羽,”他語氣變得略嚴肅:“你覺得海北這段時間情緒怎麼樣?有沒有好轉一點?”
我心裡猶豫片刻要不要和他讨論這個話題,因為覺得有點奇怪。但最終我還是妥協了。
“說不上來,好像好一點了吧,至少脾氣沒那麼大了。”
祁連邊聽我說,臉上若有所思:“他前段時間脾氣很差?”
我忿忿不平地吐槽:“都是他那群狐朋狗友慣的,整天讓他喝酒,前幾個禮拜還酒精中毒進醫院了,差點就沒命了。”
祁連聽我說完,眉頭深深地皺起來。我看着他,心裡忽然産生了一種打破沙鍋問到底的沖動。
“祁連,”我問他:“你知不知道海北最近是怎麼回事?他到底是受了什麼刺激?”
祁連抿抿嘴唇,卻沒說話。直覺告訴我他肯定知道什麼,我心裡更加着急,連催帶求地讓他告訴我。
祁連終于被我磨得受不了,開口說道:“海北他大哥去世了。”
果然是這樣!我早就猜到趙海北家裡出了事,果然不出我所料!
我大口喘着氣,一股絕望的郁悶撲面而來:海北家裡出了事情,他選擇向祁連傾訴而不是我,甚至還千方百計瞞着我!
這說明什麼?說明他根本不信任我!說明在他心裡,祁連才是那個真正可以依靠的人!
我心裡又難過又委屈,連話都說不出來。
祁連大概察覺到我的異樣,關切地問我:“張羽,你怎麼了?”
我心裡有一股怨氣,想要不顧一切地發洩出來,就脫口而出道:“沒什麼,反正你們都把我當外人,什麼事情都不告訴我,什麼都是我最後一個知道!沒什麼,我早就習慣了。”
“張羽,”祁連溫和地說:“不是海北要瞞着你。隻是我碰巧之前見過他大哥,所以我對他家裡的事知道得多一點。他這個人就是這樣,不喜歡說自己家裡的事,對誰都是一樣的。”
我垂頭喪氣地說:“祁連,你不用安慰我。我心裡很清楚,他還是比較信任你。其實你們...你們當初根本就不應該分手。”
祁連微微皺起眉頭,朝我走近一步:“張羽,你千萬不能這麼想。海北他很愛你,我和他現在就隻是普通朋友。”
“是嗎?”我用諷刺的語氣說:“你怎麼知道他愛誰?他跟你說的?”
祁連苦笑:“是,他跟我說的。”
我呆呆地看着他說不出話。祁連歎口氣說:“他跟我說的,他說他想跟他大哥一起走,但是舍不得你。”
我聽得一愣一愣,心底冒出一股寒氣兒。
“他想跟他大哥一起走?!這什麼意思?他...他是想死嗎?!”
“他在說氣話,”祁連說:“他大哥走得太突然,海北心理上一下子接受不了。沒辦法,人都有這個階段,要靠時間扛過去。”
我有點恍惚地問他:“他大哥是怎麼走的?”
祁連搖頭:“我不知道。”
我心亂如麻,這時也顧不上和祁連吃醋了,抓住他的手臂說:“祁連,你說我到底該怎麼辦!海北變成這副樣子,我什麼都做不了!他又什麼都不告訴我!你說我該怎麼辦!”
祁連歎口氣:“所以我才過來看看他。這種時候他身邊需要人陪,哪怕幫不上什麼忙,待在身邊說說話也好。但是張羽,你千萬不要想得太多,你要是懷疑我們,我反而不敢來了。”
我看着祁連真誠的眼神,心裡說不上是什麼滋味。有祁連這樣的對手,我實在覺得榮幸。哪怕是輸給他,我也認了。
“祁連,我不懷疑你,”我說:“你是真心為海北好,我知道的。”
祁連苦笑說:“其實我也幫不上什麼,這種事情還是要靠他自己走出來。”
我倆默默無言地在花園裡站了一會。站到後來我有點冷,就和祁連一起轉琴房裡喝茶。
沒多久海北也進來了,在海北面前祁連看起來更活潑,說的也都是一些文學藝術賽艇之類趙海北感興趣的話題。
我知道祁連是在刻意打造一種輕松的氛圍分散海北的注意力,趕緊也使出渾身解數配合他。
到中午飯點,老Paul進屋喊我們吃飯。我主動對祁連說:“祁連,吃飯。”
祁連從椅子上站起來說:“我今天不吃了。”
“你有事嗎?”海北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