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約了朋友,”他把手臂伸進外套:“得先走了。”
海北正要說話,我搶在他面前說:“我送你。”
祁連笑道:“不用了,我又不是第一次來。”
我堅持要送他,他也沒和我争,讓我陪他走到别墅門口。我問他:“你下次什麼時候來?”
祁連說:“争取禮拜三來一趟吧,你們方便嗎?”
“方便,”我立刻說:“我們什麼時候都方便。”
他又溫和地笑笑。我說:“你有空就多來,海北很需要你。我...我們都很需要你。”
祁連點點頭說:“好的。”
他轉身越走越遠。我一直注視着他,直到他的背影在拐角處消失不見,才重新進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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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幾天日子還算平靜。海北的心情時好時壞,我的心情也跟着他起起伏伏。
知道海北家人去世以後,我對自己的行為更加小心,生怕哪裡做得不對刺激到他,幾乎已經到了如履薄冰,戰戰兢兢的地步。
這種情況下我更加期盼祁連的幫助。不過他最近工作上的事比較忙,禮拜三沒有如約過來,讓我心裡有點失落。
不過禮拜五他來了,還帶了幾瓶紅酒。原來周三公司派他去威特島出差,他做完事就去島上的阿吉斯通葡萄園轉了一圈,順便在酒窖裡買了幾瓶葡萄酒。
這天的天氣很好,廚房和房間的地闆上灑滿了陽光。祁連和我們一起吃完午飯,大家坐在琴房裡聊天。
不知道為什麼,海北的心情又不是很好,講話各種心不在焉。我和祁連想了很多話題逗他開心,他都蔫蔫地不怎麼配合。
大概是看海北實在太低落,祁連突然說:“對了,那天我路過母馬街,那邊新開了一個周末集市,規模還蠻大的。反正今天我沒什麼事,要不我們去那邊玩玩怎麼樣?”
我一聽,想也沒想就說“好啊好啊”。祁連笑笑,和我一起把期待的目光投向趙海北。
趙海北卻不給面子,懶懶地說:“沒什麼意思。”
“你沒去怎麼知道沒意思,”祁連不肯放棄:“而且今天天氣這麼好,不出去就浪費了。去吧,就當陪陪我。”
海北沉默不語,看樣子是在猶豫。我一看有戲,趕緊在旁邊當托兒:“對啊我也想去,老是悶在家裡人都要發黴了。
海北朝我們看看,終于松口說:“那好吧,随便你們。”
我和祁連一起歡呼,就跟被大人允許出去玩的小孩一樣。海北忍不住對我們搖頭,但臉上終于有了點笑意。
我們換好衣服,和老Paul交代一聲,然後一起鑽進海北的車子。因為我和海北剛喝過酒不能開車,祁連便擔任司機,把車子開到集市門口對面的馬路上,停好車和我們一起走進去。
集市開在一個半露天的房子裡,面積并不是很大,但好在店鋪的種類比較新穎。除了一般周末集市常有的珠寶服裝鋪,還有很多黑膠唱片店和書攤。
我們邊走邊逛,我買了幾本畫冊,祁連買了一盒魚薯條,和我們一起分着吃了。
中途我們路過一家古着店,店裡有很多漂亮的皮帶和帽子。海北随手拿了一頂深藍色絨線帽戴在頭上。
他本來是戴着玩玩,但一戴上去祁連就誇帽子好看,海北便把帽子買了下來,直接戴在頭上繼續逛。
我們走了幾個攤位,祁連的目光依然時不時被帽子吸引。海北看他似乎很喜歡那頂帽子,就摘下來塞給祁連,讓他戴上試試。
祁連急忙擺手說不要,海北硬把帽子給他戴上。我一看,他戴着确實比海北戴着還要合适。
“要不就給你吧,”海北說。
“别别别...”祁連邊說邊去摘帽子。我忙說:“祁連,這帽子确實你戴比較好看。”
祁連猶豫不決地看着我和海北,半晌才說:“要不我再去買一頂,我和海北一人一頂。”
“不用了,”海北堅持說:“你戴着吧,我再看看别的。”
祁連看海北态度堅決,這才同意說:“那好吧。”
我們又逛了好一會。到四五點左右,集市裡的人少了很多,有些店鋪也陸陸續續開始打烊。我看這裡已經沒什麼可逛的,就提議結束遊玩,祁連也說OK。
我們仨一起從集市的大門口出來,準備穿馬路到車子旁邊。這時的天空已經微微開始昏暗,馬路上沒什麼人,我們站在風裡看着紅燈的秒數一點點消失。
祁連站在我們前面,紅燈快要轉化時,他回過頭問海北:“今天玩得開心嗎?”
“還行吧,”海北說。
祁連沒再說什麼,隻是對海北笑笑,又轉過身去。
我看着祁連的後腦勺,心裡恍恍惚惚的有點疑惑,但具體疑惑什麼也說不清楚。我正在走神,海北輕輕推我一下:
“鞋帶散了,”他指指地面的方向。
我低頭一看,果然鞋帶是散的。我隻好蹲下來系鞋帶。
系到一半的時候,海北在我肩膀上捏了一把,我聽見他說:“快一點,綠燈了。”
我匆匆把鞋帶打個結。剛系完準備站起來,我忽然聽見前面傳來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類似于車輪極速摩擦地面的聲音,刺耳又恐怖的長長一聲。
“滋———-砰!!!”
我大腦瞬間空白。
緊接着,尖叫聲和喊罵聲在我周圍響起,就好像世界末日突然降臨一般。
我迷惑地擡起頭,然後就看到了眼前這讓我終身難忘的一幕。
祁連躺在馬路中央,身下是一灘不斷擴大的血,身邊圍着幾個五官吓到變形的路人。他的藍帽子滾到馬路對岸,靜靜睡在一隻花壇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