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澤谕吉心事重重地帶了三個孩子回到了橫濱。
明明出去之前還隻有一個的。
他不禁又回頭确認了一次。對視線非常敏感的白發少年試圖露出笑容,然後被對方的氣勢害怕地瑟縮了一下。
福澤谕吉沉默片刻,嘗試讓自己的表情柔和一點。
好吧,這下那孩子看上去馬上就要吓哭了。
好吧,偵探社的确需要年輕的血液,但年輕過頭也是個困擾。
四十多歲還沒有過自己家庭的中年男人、斷崖般喪偶式帶孩子的前殺手、自知自己完全不受孩子歡迎的銀狼先生苦惱地想:
有沒有什麼人可以傳授他和小孩子相處的經驗呢?
求助的想法一出,某個人影就浮現在了他的腦海中,随後被第一個打上鮮紅的叉。
那個和自己的異能體玩換裝遊戲的家夥絕對不行。
但他的交際圈也着實狹窄,剩下的那些還在聯系的人——
福澤谕吉又想起亂步的委托人。
對,這份委托關系到現在都還在持續着,偵探社有關亂步的一切資金都是從少女的卡裡直接劃撥的。福澤谕吉也因此間接地窺探到那黑暗背後的巨額暴利。
偵探對金錢的概念在這番縱容下越發模糊。和剛剛帶回來的孤兒院的那孩子完全形成了對比組。
——他得抽空和對方談談這件事,恰好現在又多了一個合适的理由。
貓很敏銳地看了他一眼,但沒意識到什麼危險。
江戶川亂步一般不會帶眼鏡,也就是說,他很少會主動全力以赴去分析什麼。尤其是對被自己劃分到信賴的人的圈層,他不會去“看”那麼多的東西,處于相當放松的狀态。意識到可能會迎來兩大飼主的交流後,他就調轉了目光。
“怎麼和小孩子打好關系?”
港口mafia内,透過彩窗的光影五彩斑斓地打在不遠處的地面上,一路延伸至那深處的黑暗。黑羽結衣就站在那扇落地窗前向外眺望,在聽到這句問話之後,不由低頭又确認了一次來電人的姓名。
她又回頭看向不遠處。黑白參半頭發的小孩感應到她的目光,放下童話書朝她笑起來。
她安撫性地回了個笑容:
“…以我的經驗來看,一起做遊戲,讀故事,打電玩,吃垃圾食品?”
“原來是這樣嗎,我知道了,黑羽小姐能再給我一個具體的可行性計劃?”
“……那我之後總結一下?啊,對了,如果不識字的話,教對方讀書可以很好地增進兩人的感情。”
看着開心地跑去找愛麗絲詢問的小孩子,她補充了一句,
“以我的經驗之談來說,是這樣的。”
福澤谕吉艱難地應了下來,肅穆的表情不像是在思考如何陪孩子玩,倒像是在思考怎麼暗殺下一個對象一樣。
江戶川亂步當晚就急匆匆搬了回去。随後手舞足蹈地描述他看到的情景:
“……然後社長就坐在沙發上,僵硬地翻開書開始念,敦君寒毛直豎,差點變回白虎的樣子——”
是光是想想就覺得好笑的地步。
盡管在開門的那一刻感覺到面前的人有些微的陌生和異樣感,但那感覺也在大偵探的動作中迅速消融開來。黑羽結衣放任着自己的反應,任由輕飄飄的笑意貫穿全身。
笑容是這樣的。當一個人笑起來,另一個人也會被不由自主帶動着情緒,兩人逐漸笑成一團滾在沙發上,直到某個節點又突兀安靜下來。
“結衣。”
忽然安靜下來的空間,是親昵地貼近的少年的臉龐。這個距離已經遠超平日,過于沒有邊界感了,黑羽結衣不由向後仰了仰頭,然後被不死心的貓再一次貼近:
“結衣~”
她拿手指點了點對方的額頭,輕輕向後推了一下。
少年不開心地鼓了鼓臉頰,睜着綠瑩瑩的眸子,可憐兮兮地發問:
“結衣——你不會離開我的吧。”
受了那些記憶的影響,他突然發現自己也開始有些患得患失,需要不斷地反複确認這件事才行。
“不會啊,反倒是我都想不到有什麼能分開我們。”
她雖然疑惑于這個問題,但作答地流利異常。連帶着亂步的心情也多雲轉晴:
“對嘛,我就知道!”
随即,在江戶川亂步義正言辭的“社長需要和新人好好培養感情,我就不回去吵他們啦”理由中,因為他偵探事業的展開而冷清下來的客廳再次熱鬧起來。
然後又因為拗不過想要吃甜食的亂步的請求,他們一同去了外食店。
這次選了一家新開的甜點屋。
江戶川亂步正大快朵頤,還不忘給少女分享他覺得好吃的那部分,餘光突然掃到窗外不知何時多出的黑影。
他漫不經心地想着:啊,是沒加入偵探社的太宰治啊。
現在——應該是在結衣手下工作的那段時間吧?
但是總感覺…好像哪裡讓他不太舒服。
雖然不知道具體原因,但仿佛是直覺般,江戶川亂步突然向身邊的人偏了偏: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