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有事情做,除了邁克爾.科裡昂。
“你去哪裡了。”
艾波看向攔在面前的男孩,瘦高的身材、清秀的長相、白細的肌膚、黑亮的眼眸,讓人無端想到脆嫩的西芹,健康、幹淨。
“去跑步了。”她回答。
進入青春期,骨骼生長放緩,不用擔心跑傷腿腳,艾波慢慢撿起長跑的愛好,剛剛沿着綠蔭道來回跑了半小時,身上出汗黏糊糊的,現在隻想上樓洗澡。
邁克爾卻沒有放過她,視線落在她的手上:“這個是誰給的?”
那是一提棉繩串起來的粽子,她拎起來給他瞧:“這周就是端午節了,程太太包了不少粽子,喬義送來的,我們碰巧在路口遇見了。”
邁克爾微微前傾身體,認真打量那串粽子,仿佛那裡面藏着宇宙的究極奧秘,然後轉過頭,看着她的眼睛,蓦地扯出一抹古怪的笑:“他對你可真好。”
這人怎麼這麼奇怪。她感覺越來越搞不懂他了,這幾年她一直遵守科裡昂先生的要求,沒讓邁克爾知曉唐人街或是接觸泡面的生意,和他保持足夠友好但不熱絡的關系,偶爾一起散步、打球、看電影,可以說這年頭親兄弟也就這樣相處了吧。結果他呢?脾氣好一陣壞一陣,活脫脫青春期變扭少年。
艾波沒吭聲,繞過他往廚房走去。路過花園時,約翰尼看到她了,擡手打了個招呼。
“約翰尼可真受歡迎,電台估計至少有五千萬少女喜歡他。”邁克爾冷不丁開口。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艾波随口應付:“是嗎?”
“當然,”邁克爾說,“他風度翩翩、相貌英俊、孔武有力,這才是真正的男人,是我們該學習的榜樣。不像程喬義,看起來就是小白臉。”
這幾年相處,她算是看出來,這家夥護短得很,對家裡每個人都管得很牢,有人在背後嘲笑弗雷多,他竟然找人揍了對方一頓。手段隐秘,對方都不知道誰下的手。這件事還是克萊門紮告訴她的。對于喬義這位聲名鵲起的唐人街總把頭,邁克爾表現出十足的戒心,總是擔心她和他一起玩會遇到危險或是被帶壞之類的。
試想一下,要是湯姆整天和愛爾蘭幫或是德國移民玩在一起,她也會認為對方居心不良,值得警惕。
可是,理解歸理解,艾波可不想慣着。程喬義是她的副手、是她的後盾、更是她的朋友。
她扯起唇角譏諷:“男人?相比喬義,我覺得你還是擔心擔心自己吧。我聽弗雷多說,你下面到現在都軟得像面團。”
*
他怎麼敢?!他怎麼敢這麼說?
邁克爾從沒有感受過這種侮辱,太陽穴突突地跳,視野怒到泛起不可名狀的光弧,腦袋亂得仿佛一大群醉漢流氓肆無忌憚地踩過他的人格,留下一地煙頭垃圾。
他想要大罵,想要找出一百種措辭回擊,想要攻擊他的臉蛋和身高。可他的嗓子突然堵住了,辱罵的字眼卡在嗓子眼,痛苦不堪地塞在那裡。
“你……我…”
唉真丢人。
傷到他自尊的壞男孩聳聳肩:“看來确實是這樣。”
他看着艾波滿不在乎地提着那串東方食物走向廚房,後廚門開着,六月燦爛的陽光和婆娑樹影裝在門框組成的方塊裡,那小但挺拔的背影逐漸變小,在夏日風景與室内灰暗環境間遊移。
他要證明給他看。
一陣熱血沖破桎梏,邁克爾聽到自己對那個背影嚷道,“我要好好教訓你,好好揍你一頓。”
沒錯,揍艾波一頓。邁克爾想,他就該這麼做。
屋子忽然寂靜,艾波停下腳步,轉身打量了他半晌,最終點點頭:“不錯的提議。你想去哪裡打?”
哪怕在這個時刻,邁克爾依然走神想着她颔首的樣子真好看,自信且笃定,無疑最迷人。
決鬥的場地安置在花園,桑尼也來湊熱鬧,攬着桑德拉站在父母身後,一個勁兒替艾波加油。
看來桑尼也知道艾波打不過他,畢竟他們之間相差三歲,他等下一定會讓讓艾波,不會當他輸得太難看。
這樣想着,明亮的日光、鹹澀的海風,艾波站到了他的對面。
一聲不吭,那雙棕中帶紫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看得他心跳加速,仿佛要跳出胸腔,手心微微汗濕,說不清是即将開戰的緊張,還是僅被她凝望的激動。
約翰尼不知道從哪裡掏出一架三角鐵,隻聽叮地一聲,比賽開始。
“放心,我會讓你的。”邁克爾笑道。
接下來的一切,快得過于不真實。他的手被他拉住,沒等肌膚相觸的狂喜沖入大腦,他被一股巨力掀翻在地。
空氣死一般安靜。
母親和約翰尼眼睛瞪大,和他一樣,像是忘記擰緊發條的機器人,直愣愣地看着;桑尼好像早有預見般在憋笑,臉漲得紫紅;父親素來嚴肅的面容,此刻竟然透着…失望?
至于艾波,藍天白雲隻配襯托他的張揚肆意,光環般萦繞在他背後。他伸出手拉他起來,咧嘴笑道:“我是不是比你更男人?”
可能是吧。邁克爾不知道。他滿腦子都是被掀翻時傳來的溫熱觸感,空氣中激蕩着檸檬、葡萄、柑橘般的馥郁氣味。甚至還有艾波微粉的面頰、黏膩打卷兒的發絲。
當晚,那一瞬間不斷重演,增加了羞恥的喘息、細碎的悶哼,以及四年前便種進心裡的親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