憑什麼是他改變,憑什麼是他變得消極,憑什麼被潑滅了「燃燒的正義」這種座右銘的是他?
因為他不夠「果斷」?還是因為他太在意普通人的生死?亦或者,幹脆就是因為他不願為了正義而「做出犧牲」?
如果新世界沒有某家海賊做對照組,青雉自己也願意相信他的憤怒不會如此難以抑制,可能更不會對海軍内部的同僚有如此大的怨言。
他也許會把這種不滿留在心裡吧。
可是沒辦法,偏偏就是有這麼一個海賊,他手底下島嶼衆多,卻平靜安穩自由開放,島上法規嚴明公正、賞罰清晰。
在沉默了十餘秒後,青雉閉上眼睛。
“布蘭溫,你聽四周。”
布蘭爾微雖然疑惑此言何意,但也如他所言,靜靜用見聞色去聽火網外的動靜。
“烏鴉領主被青雉大将攔住了,趁現在!跟上和平主義者,别讓海賊們跑了!”
“殺啊,把海賊們趕盡殺絕!”
“别想逃,一個都别想逃走,殺光他們!”
在這喊打喊殺的呐喊中,和平主義者沉重的腳步格外分明,一道道激光炮從它們口中噴湧激射,場面分外火熱。理所當然的,有一些更深層的聲音被壓在了下面。
“好痛……救救我……”
“别踩我啊,等等、我還在這——”
“我的腿、我的……大哥你快跑!”
一個個聲音逐漸在激光炮下消隐了。
青雉睜開眼,他的眼神平靜,卻暗含諷刺,“海軍追擊海賊,無可厚非——”
他的後半句卻沒有說出口,以他的海軍身份不該去想這麼多。
「那正在緩緩死亡的同僚們誰來在意?」
這是為了正義要有的犧牲……
“庫贊,你現在太矛盾了。”布蘭爾微直接點出他的想法。
“既然做不到像赤犬一樣狠下心貫徹「正義」,那就要麼對一切視而不見、做你的懶散大将,要麼就随心去做、救你想救的——二選一,你兩個都想,算怎麼回事兒?”
她甩了甩寒鴉,直點青雉,“我理解你的心情,但這行不通。你的同僚在流血,你卻在矛盾糾結順便折磨自己,這是你一個大将該做的嗎?”
“你作為海賊,應該巴不得看到海軍損傷吧。提醒我「同僚在流血」什麼的,不覺得太虛僞嗎,布蘭溫。”直面白刃刀鋒,青雉身上凝結起更多的冰層,說話的熱氣變成白霧在他身前消散。
布蘭爾微搖頭,“在我眼裡,「虛僞」應該是你們這些正義之人的專屬吧——明明看不上現在海軍的所作所為,還要遵命行事什麼的……”
她的笑暗含譏諷,說得話更是就差點名道姓說青雉心裡一套手上一套。
“……不管怎樣,我是海軍。”青雉略顯無力的回應了她的嘲諷。
“哪怕「接受犧牲」,是指學會犧牲他人——”布蘭爾微停頓兩秒,嘴角的笑在青雉眼裡那麼咄咄逼人。
她什麼都沒問,青雉卻拟了問題在心底自問自答。
——即使這樣,你也是海軍?
——那他甯願他不是。
“到底什麼時候正義的夥伴們才能懂,「人命關天」啊?”
布蘭爾微聽着耳邊的哀嚎,搖頭歎息。
火網外亂作一團,雙方殺紅了眼。
和平主義者的激光、赤犬的追殺、黃猿在上空積蓄的光芒。
血、吼叫、沖鋒口号。
在一切的一切中,一聲嘶吼劃破戰場。
“到此為止吧——!!”
布蘭爾微面铠下的眼睛微微睜大,她側過頭,視線越過火網,落在擋在赤犬身前的那道身影上。
“停戰吧,不要再打了——你們是在糟蹋生命!”
“每個士兵都有家人在等他們回家,我們的目的明明已經達成了,卻還要對窮途末路的海賊窮追不舍,繼續這場本可以結束的戰争——”
“現在還要對那些可以得救的士兵見死不救,繼續增加犧牲者!!現在倒下的士兵們,不就像——傻子一樣嗎?!!”
青雉擡起頭,用力握了一下手上的寒冰。
會懂的。
“我會讓他們懂得的。”青雉說。
他一定要再嘗試一次,改變這一切。
沒做到的話怎麼辦?
青雉無暇去想,暴雉嘴直沖布蘭爾微面門而去。
在戰鬥停止的全場,這裡竟是唯一一處沒有停歇——甚至是剛剛開始的戰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