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凜，我的名字是——”

“我知道，陸越炀。”裴凜怕他誤會，又跟了一句，“在你的辦公桌上，我看見了你的名牌。”

陸越炀剛亮起的眼眸一瞬間又陷入晦暗。

“我叫裴凜，凜冬的凜。”

裴凜擡頭和他的目光相交，優越的眉眼舒展，僅僅是安靜地坐在椅子上，便讓人再難以挪開視線。

陸越炀恍然想起，和裴凜的第一次正式見面，裴凜也是這般介紹自己。繁茂的榕樹，悶熱的教室，少年眼前，是她帶着傲氣的笑意，站在講台上介紹自己。

我叫裴凜，凜冬的凜。

盛夏的文華，迎來了一個誕生于隆冬，身上卻迸發着蒼翠生命力的學生。

“我以前是在杭城讀的書嗎？”裴凜問他。

陸越炀還未回答，她又問：“我以前有朋友嗎？”

“為什麼這麼問？”男人停下收拾桌子的手，看向逗弄小貓的裴凜。

“自從我回國，沒有一個人約我出門。我懷疑是我這人以前人緣不好，沒交幾個朋友。”裴凜說完，還煞有介事地歎了一口氣。

陸越炀低低地笑了一聲：“沒有的事。”

“你以前很受歡迎，既聰明又漂亮，很多人都喜歡你。”

“也包括你嗎，陸醫生？”

空氣陷入了尴尬的沉默，裴凜意識到這個玩笑并不好笑，剛想開口挽救局面，就聽見陸醫生沉穩的嗓音響起。

“是的。”

這下輪到裴凜說不出話了，手中的布偶像是感受到二人間湧動的微妙氣氛，一個輕盈跳躍逃離現場。

陸越炀又說：“沒有人會不喜歡你。”

沒有人會不喜歡十七歲的裴凜。他想。

“……”裴凜沒出聲，目光跟随着他忙碌的身影。

“我收拾完了。要看電影嗎？”陸越炀從廚房出來，看向坐在沙發上出神的女人。她的容貌完全長開，白玉般的手指自然地搭在鵝黃的裙擺上，薄背筆挺。裴凜無言垂眼時，身上浸潤的貴氣和涵養便覆蓋原先的溫和自洽，給人以淡淡的、卻不容忽視的疏離感。

精緻美麗，卻又帶着說不上來的冷漠，像個靈魂缺失一角的美麗娃娃，心髒處被鑿出一個窟窿，汩汩地流失着身體裡生意盎然的氣息。

裴凜無法拒絕灼灼目光的陸越炀，答應道：“可以看。”

白色幕布垂落，裴凜這才注意到客廳上端的投影儀。她沒來得及挑影片，手機催命似地響了起來。

“……裴凜，逛個超市你琢磨開零食廠呢？這麼久還不回家，是打車軟件還不會用嗎？”裴洄的聲音從手機的那頭傳來，刻薄的問候差點讓裴凜當場翻個白眼。

“你知道我不會打車還不派人來接我。”裴凜不客氣地反擊。

“在哪？”

裴凜還真不知道在哪，陸越炀在一旁出聲：“我送你回去。”

裴洄在那頭沉默了一下：“你旁邊是誰？”

“……陸醫生。”

“？”

“我自己回來，你别來找我。”裴凜在對面開啟問候模式前及時挂斷電話，轉頭面露歉意。

“麻煩陸醫生送我回家了。”

回程路上，陸越炀看起來心情很好。裴凜不知道他心中樂呵何事，卻也無端被他的情緒感染。她突然開口，輕聲道：“陸醫生，我很喜歡你的醬小排。”

“你想吃的話，提前聯系我就行。”

“随時都可以嗎？”

“不值班就可以。”

裴凜心中還在為他們之間的某句話猶豫，在第一個紅燈的等待中，她扭頭看向駕駛座的陸越炀。男人的鼻梁英挺，薄唇緊抿，朦胧的燈影裡，他的眼睛折射出少年般的清亮。

長得還真好看。她暗自感慨。

“怎麼了？”男人感受到她的視線，問道。

裴凜抿了抿幹燥的唇，猶豫道：“陸醫生，我對你……是不是有點不負責任了？”

“為什麼這麼說？”

“知道對方喜歡自己，我做不到無視這份感情。仗着陸醫生的喜歡，就使喚陸醫生做飯，我總覺得不太好。”裴凜的眼神坦誠，一如他記憶中的模樣。

陸越炀目視前方，依舊是一副淡然的表情。裴凜仔細看，發現他的耳尖居然紅透了。

“那你也試着喜歡我吧，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