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逐漸撐不住昏睡過去,朦胧之間,像是有一抹白色的影子在我眼前閃過。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我猛地睜開眼睛,大白蛇赫然就在我的對面,它吞吐着蛇信,就這麼直勾勾地盯着我,在它身邊圍着十幾條黑毛蛇。
我愣了半響,趕緊去看黎簇,生怕他在我睡着之後,被黑毛蛇給寄生了。
好在黑毛蛇還是很給大白蛇面子,沒有為難黎簇。
“你能幫我找到其他人嗎?”我問大白蛇。
大白蛇隻是吐着信子,一動不動。
黎簇終于醒過來,但他的情況并沒有因為喝了麒麟竭的水有明顯的好轉,他的皮膚還是很燙。見到大白蛇離自己這麼近,黎簇立馬就清醒了,他揉了揉脹痛的頭,對我道:“它還真被你給招呼過來了。”
“你感覺怎麼樣?”我問黎簇。
“難受死了。”黎簇道,“但暫時死不了。”他舔舔嘴角,有一股奇異的鐵鏽氣味兒。
大白蛇突然朝着一個方向緩慢地遊去,所有的黑毛蛇都跟在它後面,見我和黎簇沒有反應,它就等在那裡。
“你要我們跟你走嗎?”我道。
大白蛇沒有回應,隻是保持着等待的姿勢。
我看了看黎簇,黎簇也看着我,我們默契地同時站起來,決定跟着這條蛇。
黎簇的行動還很遲緩,我們走走停停,大白蛇始終與我們維持着距離。
“姐,你給我喝了什麼?”黎簇突然開口。
我道:“你之前發燒暈厥,我手裡沒有藥了,就用了麒麟竭,我切了一點兒,讓你泡水喝,你覺得有效果嗎?”
“你是不是,還讓我喝了你的血?”黎簇道,“不用騙我,我的味覺和嗅覺都很靈敏,水裡有腥味兒,不是麒麟竭的味道。”
我沒有隐瞞,隻是道:“麒麟竭,麒麟血,雙管齊下,反正能救你的都是良藥。”
黎簇苦笑:“姐,你這樣,我無以為報,隻能以身相許了。”
我聽他中氣還挺足,稍微放心了一些:“你活着出去再給我簽賣身契吧。”
我們跟着大白蛇,一直沒有停下腳步,黎簇的身體越發虛弱,幾乎沒有辦法行走,我再次将他背在了背上。當年在盲冢,我害怕那裡的蟲子,體能也支撐不了太久,黎簇就是這樣一路背着我,不斷地安撫我的情緒。
大白蛇突然停了下來,前面沒有路了,我們的面前是一個直立向上的岩壁,我擡起頭,朝上方望去,手電筒的光線無法照射到頂部的情況,這意味着這片岩壁非常的高。
“你不會要我們往上爬吧?”我看着大白蛇,語氣有些遲疑。
大白蛇回頭看了我一眼,徑直朝着岩壁而去。
“等等……”且不說黎簇根本不可能有力氣攀爬,就算是我,現在的兩條腿也因為走了太久的路而僵硬難耐。
我不可能把黎簇單獨留下,周圍到處都是蛇,留下他就等同于殺了他,就算我勉強背着黎簇爬山,一旦失足墜落,那将是一場無法應對的災難。
眼前的局面實在超出了我的能力範圍,鼻子一酸,我又想哭了。
這時,大白蛇在不遠處發出低鳴,這是我第一次聽見它的聲音,不過我很快發現,它并沒有出聲,而是張開滿身的鱗片,震動出的聲響。
“它好像叫你過去。”黎簇道,“你把我放在這裡吧。”
我用力将黎簇固定在背上:“想都别想,要去一起去。”
走到大白蛇的位置,我才注意到這裡有一個岩洞,大白蛇就在岩洞旁邊,那些黑毛蛇全都沒有靠近。
“是要我們進去嗎?”我問它。
大白蛇轉身便往岩洞的深處爬行,沒有給我猶豫的時間。
我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都到這地步了,我唯一能做的隻有信任那條蛇,想必黎簇也是這麼想的,我們鼓舞着彼此,也走了進去。
岩洞比我想象的寬敞,走了很久都有足夠容納我和黎簇的空間,然而我卻看不到大白蛇的身影,心中有些慌亂,畢竟現在我能依靠的隻有蛇,它不見了,我不知道該怎麼進行下一步。
好在大白蛇又出現了,它在我們前方,我加快腳步,眼前忽而強光一閃,我趕緊閉眼。
我不确定是不是自己踩到了機關,背着黎簇逃命肯定是來不及了,周圍還很亮,在漆黑的地方待久了,突然遇到這麼強烈的光線需要時間适應。
似乎沒有什麼尖銳地東西從地面射出來,又或者從牆縫中飛出來帶毒的暗器,我嘗試着睜開眼睛,自己竟然身處富麗堂皇的庭院之内。
身邊有穿着古人衣服的男女走來走去,我還能聽見他們說話的聲音,以及鳥雀的叫聲,有那麼一瞬間,我覺得自己穿越了。
但結論太離譜,所以我猜應該是陷入了幻境。
就聽黎簇道:“姐,你看到了嗎?”
我愣了一下:“你也能看見?”
黎簇從我背上下來,環顧四周:“我們不可能同時陷入一模一樣的幻覺。”
“總不至于真的穿越到古代了吧?”我不可置信。
一個身着華服的青年從黎簇的身體穿了過去,我們都吓了一跳,但他好像沒有看見我們,還在往前走。我們盯着那個青年,他步入一個涼亭,從袖子裡拿出一疊羊皮卷和一枚青銅片,開始研究起來。
我和黎簇面面相觑。
“是明朝的衣服。”黎簇比我率先做出判斷,“我們走近了看看。”
我和黎簇謹慎地靠近那個青年,他面容清秀,約莫20來歲的年紀,算不上英俊,大概是朝代不同,沒有符合我審美的長相。男人束發戴冠,想必是成年了,但他的嘴巴周圍沒有胡子,不像那個時代成年男子留須的樣子。
青年依舊對我們無動于衷,黎簇觀察着桌上的羊皮卷和青銅片,我看到羊皮卷上手繪着非常複雜的圖案。
青年一直在研究那些圖紙,幾乎到了廢寝忘食的地步,黎簇似乎也非常感興趣,我除了能看出來有些是房子的平面結構之外,就不懂更深的門道了,但黎簇是學建築的,他看了一會兒就全明白了。
黎簇道:“姐,這些圖,好像是雲頂天宮的建築圖。”
“什麼?”我覺得在這裡聽見雲頂天宮非常不可思議。
黎簇繼續道:“你看這個地方。”他指着一處空白的角落,“是青銅門的位置。”
羊皮卷上的那處空白周圍,繪有山脈和梁柱,我很努力才勉強辨認出,似乎真是雲頂天宮内部的樣式。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青年手裡的青銅片上,表面看似光滑,卻隐藏着細微的紋路,我伸手想去觸碰,但手從青銅片穿了過去。
“全息投影!”
我和黎簇異口同聲。
我道:“可是古潼京下面,怎麼會有這麼先進的設備制造全方位的投影技術?”
“隻是像全息投影,肯定不是現代科技。”黎簇暫時也給不了準确解釋。
青年從白天研究到晚上,涼亭的燭燈換了一盞又一盞,直到我和黎簇都覺得有點無聊了,青年開始磨墨寫信。
黎簇基本能看懂信件的内容,大緻是向他的上級請辭,自己因身體不适,不能繼續為官。
寥寥幾行字,便将一段複雜的叙事全部概括了。
他開始落款,青年的字迹有着與他秀氣長相不符的剛勁。
我和黎簇看到這個人寫下足夠令我們震撼的三個字——汪藏海。
我目瞪口呆:“他是,汪藏海?”
眼前突然漆黑一片,我們陷入了短暫的失明,等到恢複視線,剛才的“全息投影”消失了。
我和黎簇緩了緩情緒,趕緊退出了山洞,我們發現,整個岩壁有無數個這樣的洞口。
大白蛇這次又出現在了另一個山洞前,我覺得它是想通過這些“全息投影”向我傳遞某種信息,黎簇太過虛弱,不能再接受它釋放的費洛蒙,所以大白蛇就把我們帶到了這裡。
因為這裡能看見曾經的汪藏海。
我和黎簇重新走進新的山洞,當深入到一定的位置,光線再次襲來,場景也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汪藏海穿着異域的服飾,坐在一個類似蒙古包的帳篷裡,内室布置講究,不是一般人的住所。
他的臉比之前看上去老了一些,開始留須,我記得汪藏海是太監,不能有胡子,他現在有了胡子,說明已經擺脫了朝廷的身份。
一個身材魁梧的異族男人從帳篷外走了進來,對方身高至少有兩米,汪藏海在他面前就跟雞崽子一樣瘦小。
當然我們也是。
我和黎簇完全聽不懂他們的語言,那是一種異族的古語,從汪藏海和男人對話的狀态來看,應該還算彼此友好。
男人像是少數民族的首領,五大三粗的長相,說起話來卻很輕。
我倒吸一口涼氣,認出那個與汪藏海說話的男人是誰了。
“怎麼了?”黎簇道。
“他是萬奴王。”我指着那個異族的首領,“那張臉,是萬奴王的。”我在雲頂天宮和萬奴王有過短暫的交情,那個時候,他給我看過一些過去的畫面,其中就有這張臉的頻繁出現。
萬奴王告訴過我,他以前就是那個樣子。
現在換黎簇震驚了:“真的?但萬奴王不是蚰蜒的身體,有很多胳膊嗎?”
“理論上來講,我們現在看到的隻是萬奴王的替身。”以我對這位神仙的了解,他這會兒已經是人面蟲身了,但他可以制造出跟自己一模一樣的臉和身體,負責外交的工作。
說實話,在這裡見到過去的萬奴王,我竟然覺得很親切。
我們之後又進入了好幾個山洞,看到了很多汪藏海生前的景象,以及青銅門建造的過程,他聰明得仿佛開了靈智,隻用了很短的時間便察覺到了萬奴王長生的真相。
不過,我們也很快停止窺探天迹的行為,黎簇開始流鼻血了,這不是一個好的征兆,山洞裡肯定有某種物質,會對普通人的身體造成影響。
我們趕緊遠離了岩壁,黎簇的鼻血一直在流,就連咳嗽都噴血沫子。
“我沒事兒,休息一會兒就好了,洞裡肯定也有費洛蒙。”黎簇躺在地上,鼻血流的到處都是,我手忙腳亂地幫他擦幹淨,用紙巾把鼻子堵上,“為什麼白蛇要帶我們來看這些,總感覺像是不得了的東西。”
“也許他希望我們去了解他的主人?”我說,像是想到了什麼,“黎簇,你覺不覺得那片岩壁很像儲存重要文件的硬盤,這裡的空間一定是汪藏海設計的,他那麼厲害的人,不可能心血來潮布陣,肯定是想把重要的東西,比如……記憶,存在這裡。”
黎簇張了張嘴,沒有發出聲音,他隻覺得天旋地轉,兩眼一黑,暈了過去。
我沒有察覺到黎簇的異常,滿腦子都是剛才看到的東西:“這些記憶,對我來說隻是汪藏海生平曆史,但對其他人,比如一直在研究古潼京的,佛爺那樣的人,肯定是無價之寶。”
我對黎簇道:“我懷疑汪茂想在古潼京找的東西,就是這個,你覺得呢。”
沒有得到黎簇的回應,我有些奇怪,低下頭才發現他已經徹底昏迷,臉像紙一樣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