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淵時不時就掏出調令看,那圈着一小撮桃雲的透明晶石始終沒有亮起來。阿汀趴在她腿上,聲音軟軟糯糯地問:“阿淵,調令一亮,我們就要即刻去追殺鬼王歸羽嗎?”
“自然。”
阿汀沉悶地“哦”了一聲,垂頭不語。
察覺到她的異樣,九淵收起調令,輕聲問:“怎麼了?”
阿汀支支吾吾許久才開口。
“那日于黑水玄地,暗河洶湧,那鬼王似乎……救了我一命。”不等九淵反應,她急忙補充道:“我也覺得奇怪,可一方亮起時,我确實是見到了那根黑羽釘在了我腳後的地上,我也是碰到了才沒敢再向後走的,我也不清楚他為何會這樣做……”
“鬼王作惡多端,殺無數小神,自應就地正法,可我想不通,他為何要救我?”
九淵一下一下撫過她的頭發,輕柔地順着毛。“這件事,别對任何人說了。”
雖不明白原因,阿汀還是似懂非懂地應下了。
另一邊,修竹正要去找阿汀,路過一旁槐樹時,冷不丁傳來了個聲音:“你說,殿下喜歡什麼。”
花川倚在樹旁,鬼魅一樣幽幽開口。
“吓死老子。”修竹摸向腰間竹笛的手放開,不懷好意笑嘻嘻問着:“哄神女這種問題往常不是我問你嗎,倒有你吃癟的時候了。”
聽他如此說,花川轉身便走:“不答算了。”
修竹倒也不攔他,拉了個長音:“殿下嘛,當然是喜歡——”
他說着,前面花川的背影果真停下了腳步,側耳仔細傾聽。
“打架啦!”
花川背影似乎都透露着“無語”二字,這次是歎了口氣真的直接走掉。
分明是想讓她開心的,難不成要去找她打架?果真不該問他。
不過,倒也不是全無用處。
天剛蒙蒙亮時,花川推窗,遠瞥見那個月白身影,隐匿于濃霧之中,時隐時現。
在人間時,雙雙也是這般,寅時便出門練武,他怎麼會沒有想到這點。
鳴霜劃破晨霧,道道劍光淩厲。
九淵遠瞥見那白衣神君臂上挽着一件外袍向她而來,她也沒有廢話,收劍便走。
花川駐在原地,不追,亦不惱,在她練劍那地方站了許久,久到為她帶來的外袍都變得冰冷無比。
一連數十日,日日皆是如此。
他們保持了很奇妙的默契,九淵日日清晨練劍,花川也是日日都去,九淵瞥見花川便走,然後他就一直在原地許久。
詭異至極。
直到一日,花川推門,見到那許久不見的紫色身影,竺溪倒挂着垂在他面前,腕上金環發出一連串清脆聲響。
惹得他心煩。
花川笑着,極為自然地反手将外袍披在自己身上,問:“玩得如何?”
竺溪人間轉了一圈,順便給那個小水師惹了不少驚喜,心情自然是極佳。
“還行吧。”她翻下屋檐,剛一落地,一瞬便發覺身後的不對勁。
晨冷露重,一股子肅殺之氣彌漫開來。竺溪飛快抽出腰間彎刀,反手一扣,抵住了背後氣勢洶洶刺來的青藤,青藤化刃,側着避過彎刀,再度向她襲去。
一連數十回合,青藤尋找着她的缺口,每次襲擊都陰狠至極,可卻總是叫她抵擋下來。
在終于惹怒了竺溪,銀月彎刀發狠劈砍下來之前,花川雙指一擰,收回青藤,那彎刀刀尖離他眼睛不過毫厘處停下。
花川笑着,擡起食指輕輕推開眼前的彎刀。“開個玩笑。”說罷,轉身關門回屋。
竺溪站在他閉合的門前,憤憤收起彎刀,心知他這并不是玩笑。
他在試探,試探他有沒有本事殺了自己。
竺溪握着刀柄的手用力到顫抖,若不是有約在先,她恨不得現在就殺了這個白眼狼混蛋。
遠處的九淵站在晨霧中,見那扇門關上,收回了召出來的鳴霜。
此後接連幾天,花川再也沒在清晨出現過。
槐園的日子甯靜,先生不授課,弟子們自由,若不是九淵常常掏出那調令看,阿汀甚至想回上日月鄉待上個十天半月。
難得清淨,九淵鬼使神差地走到了湖心這座小亭中。
百草閣的那紅湯她實在不喜歡喝,喝了也覺得沒什麼用,體内這兩股子日月之力還是時不時的猛烈沖撞,好在她忍疼的能力一次比一次強,總算能裝得沒什麼事,免于喝那腥苦的紅湯。
想來,上次來這湖心小亭還是入千靈石五重試煉前,那時候的她與他膩歪極了,一塊小糕點都能吃上半天,看着對方,怎麼看都看不厭一樣。
身後前來的人似乎也想起這段往事了。
花川似是鼓起了很大勇氣:“阿淵,我有話對你說。”
忽然間,九淵手中調令迸發出了紅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