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新珥坐在主駕位置,薄荷爆珠在指間燃出細長的藍煙,她把煙蒂抖落在車窗外,“這次的事興許和她不完全有關,裡面太多利益糾葛了。”
溫華熙還在消化,但她清楚一點,“韓三喬就是辜負了她的期待,是嗎?”
“嗯。”喬新珥緩了口氣,人都死了,期待不期待有什麼用。
溫華熙的指甲陷進褲縫,“她可能知道,之前陳在思見過她,她說按規矩辦事,原則不變。”
喬新珥錯愕,喃喃重複着,“按規矩辦事,原則不變。”
“請您送我到附近地鐵站就好了,我自己回去。”溫華熙認為自己需要冷靜冷靜,短期不太想接觸韓三喬、喬新珥。
喬新珥沒有挽留,按溫華熙要求給安排了。
她坐在車裡,看人一瘸一拐進了地鐵站,撫摸着右手掌心細微凹凸的疤痕,來緩解她的煩躁。最後,歎了口濁氣,啟動車輛離去。
回到海傳,溫華熙就坐在西門最外側的花圃裡,這裡人少蚊子多,也趕不走她,實在是今晚的課她不想上。
喪失方向的感受很不好受,她能理性,卻不能否認感性對自己的重創。
燕堇知道溫華熙已經回到海傳,她們約着見面的時間還沒到,更重要的是她還在等其他人。
幾分鐘後,盧丹、圖爾阿蘅、蘇洋、關倡一幹人陸續和燕堇碰面。
盧丹、關倡兩人已經拆掉全臉的包紮,隻有一兩處被貼上創可貼,基本和往常無異。
“韓老師真的被抓了?”關倡不可置信。
盧丹颔首,“思賢姐那邊給了确切信息,報紙也報道了。”
“怪不得華熙要坐在路燈下崩潰!”圖爾阿蘅擰巴張臉,“真讓人失望又絕望,新聞行業到底有沒有未來啊。”
蘇洋望着孤零零的溫華熙,“我們現在能過去安慰她嗎?”
燕堇實在是不喜歡這個蘇洋,沒搭理他,沖着盧丹道,“她不需要被當弱者安慰,我想,也許你們社團能堅定調查記者的本心,就能給她信心。”
盧丹掠過蘇洋和燕堇,朝溫華熙走去,“我有數的,正好社團内部開個會。”
沒一會兒,幾人便出現在溫華熙頭頂,讓溫華熙感到尴尬。
她不是傻子,看見社團後面的燕堇,連連擺手,“我沒事,隻是在這裡坐坐,等等燕堇。”
盧丹直截了當道,“我們本來就要約着開會,燕堇說你在這裡,大家就一起過來了。主要是社團需要同步兩件事。”
所有人看過來,還真是臨時會議。
燕堇默默走到溫華熙身邊,兩人沒有交流,都把注意力移向盧丹。
盧丹也不賣關子,“第一件事,因為韓三喬老師涉嫌受賄,學校暫停他的任職,但大家不要擔心,接下來由專業主任接手他沒完的課程,而我們的社團,由思賢姐接手。”
集體神色各異,不意外會安排楊思賢接手,就是莫名有些怪異的感受。
盧丹繼續說,“第二件事,韓暢前輩的新書書号和CIP下來了,一個月後會正式出版上架,《民生在線》會送我們社團二十本。”
溫華熙眼前一亮,她單腳支撐着起身,被燕堇一把扶住,穩穩站定。
她顧不上其她,語氣裡滿是激動,“學姐,這是從哪裡得到的消息?”
“是思賢姐。”盧丹頓了頓,“但她提醒,讓我們不要參與和插手關于韓三喬老師的事,特地交代,這是大人之間的事,裡面有涉及的利益關系,不是學生能多想的。”
溫華熙蹙眉,“我們是小孩嗎?”
盧丹歎氣,“目前是。”
難得升起的好心情,又落了下去。
“好啦,起碼我們社團保住了,人啊,握在手裡的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嗎?”圖爾阿蘅心态比開始好一些,“反正能自由選題,我們的初心沒變,換一個指導老師而已。”
溫華熙蠕動雙唇,“我認為不能隻是保住社團,我們應該以此為鑒,社團内部也要堅守清廉,不能越過紅線。維護公平不是靠說的,畢竟,一旦犯錯,說什麼初心都是自欺欺人。”
這是在審判韓三喬,給韓三喬做内部定性。
所有人一時間安靜下來,社團幾人面面相觑。
“你們不認可嗎?”溫華熙不解。
圖爾阿蘅緊忙道,“主要是一審才結束,不知道後續有沒有反轉,還是要看終審判決情況。”
關倡接話,“對啊,萬一韓老師是被陷害呢?”
“他今天說他要放棄上訴,一審有關資料我不知道你們清楚嗎,人證物證齊全。”溫華熙悶着頭。
是的,會見室裡,韓三喬最後說要放棄上訴。
他喊着讓喬新珥和溫華熙滾蛋,他要放棄記者職業,一切從頭再來。
他說他屬于喬家村,那裡有他的根,有他的祖宅、田地,他從來就不必和女人一樣漂泊異鄉。
否定韓暢,否定記者。
如同斷崖般的背叛,叫溫華熙怎麼能理解!?
蘇洋伸手握住溫華熙手腕,“再怎麼說他也是我們的老師,我們在這個時間和他劃清界限,未免太絕情。”
“對!人無完人,别人能說他,我們這群學生總不能!”關倡聲音越說越大,“尊師重道知道吧?更何況社團還是他創辦的!”
溫華熙甩開蘇洋的手,“被坑了、被騙了,都不過是貪婪後找的理由。無論是不是别人做局,我更在乎的是,他到底有沒有伸手拿不該拿的錢,做不公平的報道。可惜,證據确鑿,那他就是錯了!”
“尊師重道——可師者背棄道的原則,還能尊嗎?”她盯着她們,“我請問諸位,到底尊的是記者公平之道,還是一個前輩的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