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來看看這個。”我把手心裡的米遞給他看,因為米粒簌簌滑落,我趕緊用雙手捧住。
他走近我。因為我站在車上比他高出許多,得以俯視着他。他頭頂有一個小小的發旋,不是很明顯,位于正中偏左一些,頭發看起來很軟,包括鬓角處的發絲也是服服帖帖的。
我想自己和他也不算很熟,忍住了上手摸一摸的欲望,坐下來和他拉近距離,但還是比他高一些,他便仰起頭看我。
棕黑色的虹膜,和中心的瞳孔顔色相近,平靜無波好像假的人偶娃娃一樣。
而我發現了他的弱點在哪裡,于是蠱惑他、利用他。
“你是不是很喜歡蘆兒?”我問。
美少年疑惑又迷茫地搖了搖頭。
對不起!錯了!重來!
“如果蘆兒很餓很餓,你願不願意把吃的給她?”我把手裡的米遞出去。
點頭。
“那如果我搶走了蘆兒的食物,把蘆兒餓死了,你願不願意?”我又将手握拳,收回懷裡。
美少年眯起左眼,表現出很不适的抵抗情緒。我繼續前進着,一步一步嚴絲合縫,不再給他留半分餘地。
“如果不把這些食物送走,東南徐州,很多很多‘蘆兒’都會被餓死。”
都會死。都會死。都會死。
我把那方怨靈的話一一轉述給他。
“我是幽靈,對吧?所以我能聽到——在那裡,男人也說會死,女人也說會死,老人也說會死,好多小孩子……剛出生的、剛會走的、在讀書的,都和我說會餓死。”
“我問你,你願不願意?”
提到徐州這個字眼,他便逐漸明白我在說什麼,因而他把頭垂下,透過衣袖甚至能看出他手臂上緊繃的肌肉線條。我明知道他愧疚,卻賭一口氣,逼着他去背叛他的主人。
我不喜歡他低着頭,于是伸手挑起他的下巴,強迫他直視我。我看到他的眼瞳裡有一絲黑水在晃動——不是淚水,不是實質,但很确切地是有某種漆黑烏黑的東西在晃動。
我沒有得到答案。
美少年實在是個很固執、很忠誠、很有信念的人。
我撤了手,舒一口氣,身體後仰望着藍藍的天空,盡量使自己的語氣聽起來柔和一些,但因心有不滿,說出口的話還是硬邦邦的。
我說:“其實你願不願意都沒關系,我已經決定要把這裡的東西全部送走了,你攔不住我。我隻是覺得,你對京城應該很熟悉,所以想問問你知不知道有什麼人,能夠安安全全地把東西送到徐州去。”
美少年不假思索地搖頭。
想了想,又對自己的行為解釋道:“沒有。”
“一個也沒有嗎?”我表示驚奇。
美少年再度解釋:“這裡,沒人敢來。”
我順着他的目光看向村外的監視點,那些人幾乎一刻不敢松懈地盯着我們,卻從未入村阻止過。
忽想起荷冉與我提過,魏家村的疫情與詛咒之說,當時我未放在心上,畢竟改朝換代數百年,再可怕的瘟疫,也不至于令人忌憚到這種程度吧?
“會死。”美少年則說。
我皺皺眉,依然不置可否。
美少年見我不信,無措地抓了抓頭發,最後一把将自己衣服領口扯開——他一直穿的單衣,很容易扯開看到裡面的皮膚。
……我差點以為他是在自己心口上塞了個黴爛的桃子!再仔細一看,那紫黑烏青的紋路描繪的正是他的心髒。
“卧槽!”我直爆粗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