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歡歡是從外部觀測到了如夢令的變化,而我則是首先從自身發現了問題。
應該是從接觸到變臉娃娃那天開始,原本胃口極好的我逐漸吃不下東西。
海鮮、肉食,凡是帶有腥味的東西,遠遠聞到就會嘔吐;清粥小菜也失去了它該有的清香,進入胃裡很快就漚爛成一灘酸水。到最後,我隻能勉強飲些果蔬汁,來沖淡嘴巴裡的苦味。
随着視線向外輻射,我發現,曉青小濯以及如夢令的其他侍女、乃至整個林都城的百姓,都出現了不同程度的厭食症狀。
一場人為的“饑荒”,剛剛冒出苗頭。
厭食不是尋常的疾病,也沒太多人把它當回事。吃不下就少吃些、勉強吃些,不疼不癢也不需要抓藥,總以為自己熬兩天就會好轉了。
除了街邊我最愛的馄饨拉面灌湯包的小攤販顧客越來越少之外,沒有什麼異常。
我最先發現問題,第二個症狀劇烈的人則是如夢令的安懷瑾,接着是荷冉。
我給厭食程度劃分了五個等級,在拉着如夢令全體員工做了個調查問卷後,發現靈力越強大的人,厭食越是嚴重。
而在普通民衆中,孩子因為腸胃最脆弱,率先出現了嘔血症狀。
我拜托荷冉,帶我去醫館見了那個嘔血的孩子,祭靈咒畫了四五遍,血條一次次被拉滿,但是病竈絲毫沒有被清除。
我孤立無援,隻能緊緊地抱起雙臂,把自己縮進鬥篷裡。
好可怕,真的好可怕……風修遠……為什麼你不在……
軟弱、退縮、怯懦。我知道一切的痛苦都不會有人聽我訴說。當隻有我一個人時,我必須要快速地振作起來。當隻有我一個人時,我就不再是個孩子了。
“有可能……”我擡起頭,顫抖着聲音對荷冉說,“是針對我來的。”
這不像是普通的疾病,尤其是針對身負靈力之人效果越強烈這一點,我有理由懷疑這是專門選來對付我的。
在某些人的認知中,我這個異界“幽靈”肯定要比陵界人的靈力更加高強,外物無法傷害到我,所以才絞盡腦汁想出這麼一個防不勝防的法子。但如果真是這樣,那個人為了對付我,相當于犧牲了整個林都城的百姓。
“有沒有那孩子的嘔吐物,我想研究一下。”我對荷冉提出要求。
荷冉點頭。她帶我來之前,就做好了所有準備。
沒有人會對着嘔吐物沒有生理反應,隻是小孩子能毫不避諱地嘔出來,成年人卻忍得住。這方面,我絕對算是個成熟的成年人了。
荷冉大概也詫異,我居然不如想象中那麼嬌氣,在背後默默地注視着我。
我盤腿坐在地上,懷裡抱着《時移》。能避開祭靈咒的體系不算多,哪怕是挨個翻,用排除法,我想我也能找得出來。
于是我與荷冉,一坐一站,定格了一整夜。
“幽靈大人,”天快亮時,荷冉呼喚我,“醫館的人該來了,今天我們先回吧。”
意識從《時移》中抽離出來,果然雙腿麻木沒有知覺了,而我又不能再向荷冉撒嬌,隻好龇牙咧嘴地,讓空間泡泡把我托起來。
荷冉跟在我身後,大概也是糾結了一會,才久違地喊我的名字:“小九。”
那一瞬間,我甚至産生了還能再度依賴她的錯覺。
“厭食症的事,我希望你能先放一放,因為目前來看,它并不會造成死亡。但是祭天典禮已經近在眼前了!等忙完這件事,我會加派人手幫你調查!”她說。
我的泡泡停下來。在熹微的晨光中,仿佛亘古不變地凝滞着。
我的不情願,在一分一秒中流逝而去。我最終伸出舌尖,舔了舔幹裂的上下唇,回答她:“好。”
好什麼好?才不好呢!我管那個狗屁林越雲去死啊!我在心中無聲地咒罵道。